沈逐怒问:“你说卑劣。你父亲段至临阵倒戈,拉二三十朝中清流下水,他喝人血,难道比少?”
已醉段宝斋怔在当下。
回忆起他那个父亲——所谓朝廷重臣、清流之中忠良砥柱,吏部尚书段至所做切。
他怔怔道:“他不是父亲……父亲不是这般人……”
“他怎不是你父亲。”沈逐说,“便是你如今生性再顽劣,再不求上进。你父亲依旧能靠着通天权力,在韩传军处为你谋得参将职。你家大业大,仆役众多,不愁吃喝,打架赌博喝酒样样精通。你这般混世魔王,可笑却还有无数媒人为你说媒。如今因为你父亲在新帝面前得信任,更让人对你礼敬三分。段宝斋,你生来就是段至之子,你流着他血,用着他积攒财富,还要靠着他官运亨通。你又比干净几分?”
“玉书。”沈逐喊他声。
段宝斋怪笑起来:“沈大人与称兄道弟,只觉心中惶恐,不敢相应。毕竟之前做您兄弟汤浩岚都死在御阶前不是吗?”
“……他不遵太子令撰史,不得以——”
“哼。”段宝斋走到他面前,直勾勾看着他,“沈逐,以前你说在北镇抚司,不得不遵上级指令。们兄弟几个都体恤你。瑞邈平日瞧你不惯,与开霁常常劝慰他。可是你、你……你怎能……”
他说到这里,声音沙哑,质问:“你怎能投靠赵戟,做这宵小之辈。连自己兄弟都起杀心?!这口人血喝起来快慰吗?”
京城,烟袋斜街酒肆。
玉衡楼正对着什刹海那侧,算是个清雅之地,设假山石凳,供喜欢安静客人们品酒赏景。
沈逐坐在靠近水边那石凳上,看着湖旁不远处道录司散衙。眼神漆黑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
又过片刻,周遭酒肆都掌灯,墨色湖面上亦升起莹莹倒影。
小二提两个未拆封酒坛子过来:“沈大人,您酒。”
段宝斋面容逐渐痛苦,仿佛已经被击溃,过好会儿,他忽然哈哈大笑,如泣如诉。
“你、你说得对。
沈逐听他质问,眉心渐渐紧蹙。
“段宝斋,不是你。吏部尚书之子,衣食无忧,自小富贵,有些东西自然就是你们这些贵族公子,不用争不用抢。你现在说饮人血,你又何尝懂苦处。”
“苦处?”段宝斋笑几声,问,“你苦处能比得上被你割下头来示众太子屈辱?能比得上全家死绝、褫夺封号为庶人、远在宁夏赵渊悲惨?!别人命不是命,只有你才是吗?沈逐,你良心呢,人性呢,喂狗是不是?!”
番逼问,直抵沈逐内心。
直让他狼狈不堪,几乎无法躲闪。
沈逐收回思绪,站起来接过酒坛,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过去。
小二谄媚笑道:“哎哟,咱们玉衡楼可万万不敢收您钱呀。您能来就是给咱们脸。使不得、使不得。”
沈逐还欲再给,斜里插入个醉醺醺声音。
“人沈逐沈大人,现在可是北镇抚司指挥使,监听百官、专理诏狱,哪个敢不听话、敢说皇上朝廷不好,直抓入狱无须请旨。现在要给你酒钱,你个小二……还、还敢不收?”
沈逐抬眼去看,段宝斋蹒跚走过来,醉眼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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