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前常忙于批红彻夜不眠,丑时对他来说不算太晚。况且眼下又有她在府里,说话取笑,更不觉得时间过得快。不过怕她累着,仍旧低低应个是,“娘娘颠踬半夜,也是时候该安置。臣送娘娘入园,横竖没什事儿,明天晚些起来,再叫她们领着四处逛逛。”
她笑着说好,这交谈才是上正轨,像刚才那样胡扯太不成个体统。音楼心里暗暗揣摩,不知道他在皇后跟前是不是也这卖弄,抓住话把儿紧盯不放,直到把人逼进死胡同里,叫她这样下不来台面。
宫里娘娘,走到哪儿都要人托着胳膊,这是种排场,渐渐也成习惯。他仍旧来搀她,她略顿下,还是把手交给他。
他引她上湖旁小径,过月洞门,眼前豁然开朗。那是片极大屋舍,直棂门窗、青瓦翘脚,廊庑底下四根大红抱柱,乍看之下颇有盛唐遗韵。她侧耳细听,有风吹过,檐角铜铃叮当,也不是多聒噪声响,是细碎长串,很悠扬悦耳。
园里几个丫头提着桶在台阶下走动,上夜有专门灯座,半人高,石头雕成亭子模样,四面用竹篾撑起桐油刷过细纱,既防风又能防雨。灯亭里油灯是整夜不灭,所以每隔个时辰就必须有人添灯油。彤云以前在宫里就干这差事,提起来咬紧槽牙恨之入骨,现在
花魁娘子还值钱。和您说,们那儿有家酩酊楼,里头有位连城公子,每回出游街口上堵满人,都是为睹公子风采。有次花朝节也去凑热闹,远远看公子眼,看完确叫人魂牵梦萦,可如今和您比……啧啧,他连厂臣个零头都不及!所以您只要舍得身剐,什都不用干,站在那儿就能来钱。”
肖铎不知她哪里寻来这些说头,慢慢眯缝起眼,“娘娘这是在教臣学坏。”
音楼莫名看着他,心道你已经够坏,还需要别人教吗?不过这话打死她也不敢说出口,装样儿谁能和他比高低?她悻悻败下阵来,摸着鼻子道:“没有,就这说,厂臣听过便罢,别往心里去。”
他却细细斟酌起她魂牵梦萦,“那位连城公子样貌不及?”
音楼连连点头,“不及不及,厂臣风华绝代,连城公子比您差远。”
“差那许多还能叫娘娘魂牵梦萦,娘娘真是没挑拣啊!”他垂着眼睫拭拭腕上珠串,“不过臣在想,娘娘话里是否另有寓意?莫非娘娘对臣肖想已久,却碍于身份不好明说,所以假托连城公子名头,好叫臣知道?若果真如此,臣想想,娘娘早在悬梁那天,就已经被臣风姿所折服吧?”
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番话来,说完好整以暇打量她,把音楼弄得张口结舌。
究竟有多大自信才能做到这点啊!她眨眨眼,调过视线看花树,“梨花花期短,这谢法儿,估摸着再有个两三天就落尽。”
她顾左右而言他,他笑容有点悲哀,她和皇后不同,皇后目标明确,要什门心思只求达成。也许因为她还太年轻,不懂得里头周旋妙处。不过常逗逗倒是挺好玩,她不傻,当然明白里头玄妙,可惜碍于太稚嫩,使他有种难逢敌手孤独感。
“夜深。”她抬眼四顾,“大约快丑时,厂臣早些回去安置吧,明儿还要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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