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邸大,不知道有几条道儿呢,来时候并没有见着。”彤云道,“太监那类人,最爱弄些诗情画意东西来讨好主子,要是自己有花园,当然怎喜欢怎打点。只不过肖掌印倒是点儿不忌讳,他权大招人眼,府邸弄得这富丽堂皇,不怕那些言官弹劾?”
“弹劾就对骂,以他口才还怕骂不过别人?有多大脑袋戴多大帽子,他这宅子好像是大行皇帝赏赐,别人拿来较劲也说不响嘴。”音楼不为这些忧心,肖铎捏着批红权,内阁票拟要到皇帝面前必先经过他手,拟奏弹劾他,他比皇帝还先步知道呢,谁有那个胆儿!做人做到这猖狂,可算登峰造极。般坏人都很难扳倒,要是轻而易举就解决,这世道不就河清海晏嘛!
洗完上床,褥子早熏过,又香又软,和泰陵里天壤之别。音楼折腾这些日子,今儿可算能够适意睡觉。撩帐子往外看,对彤云道:“明儿去问问他,看闫荪琅宅子在哪儿,他要是答应,想去瞧瞧李美人,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
彤云往她值夜床上躺,瓮声咕哝,“自己这头才太平就操心别人……听说肖掌印不常回府,他没家没口,在衙门里
当然是避之惟恐不及。
音楼进门时候她正掖着袖子旁观,看见她忙上前来接应,笑道:“奴婢算开眼界,先头跟着绕圈,脑子到现在还晕乎乎呢!督主这宅子真大,处处都是景致,真漂亮呵!”
肖铎瞧她是音楼丫头,待她也算和颜悦色,只道:“你又不是东厂人,也叫督主?”转过头叮嘱几个婆子,“好生伺候着,不许有半点怠慢。”对音楼呵腰打拱,“娘子安置,臣告退。”
音楼欠身让礼,目送他出院门才进屋。
房里帐幔堆叠,层层锦绣,簇簇妆蟒,这像样闺房,她只在音阁那里见识过。仆婢掌灯请她进卧房,打帘进去就是巨大张紫檀拔步床,乌黑油量木质,精雕细刻人物鸟兽缠枝纹样,单单这个木工活儿,挑费恐怕也巨万。
“难怪好些人甘愿净身入宫,看看,真是穷奢极欲!”音楼摸摸银杏金漆方桌,这屋子细木家伙真叫人肝儿颤呐!她突然笑笑,“不过喜欢!”
彤云从外面接个三脚红漆木盆进来,隔着袅袅白烟招呼她洗漱,又道:“这样精雕细琢东西谁不喜欢?所以肖掌印合您脾胃。想想奴婢家里兄弟们,里头小衣明明有富余,情愿发臭都不换,难怪都说臭男人呢!您瞧肖掌印就香喷喷,大约只有太监能这精细。”解她领上葡萄扣儿又解中衣,拧热帕子来给她擦背,问她,“先头左等右等您不来,哪儿耽搁?”
音楼想起肖铎那手戏弄人功夫耳根子发烫,含糊敷衍着:“没什,经过棵梨花树,看会儿落花。”
“嗬,三更半夜看花儿,您二位真好兴致!”
音楼摊着两臂让她左掏右挖,都擦完换水洗脚,面对搓着脚丫子面道:“你进园时候没看见那棵树吗?估摸有百把年,花开得密密匝匝,要是树龄短,开不出这些来。经过那儿都走不动道儿,这府里人也懂美,怎好看怎妆点。白花下头挂红灯笼,衬起来真可人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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