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搓火,给他送蛋,拐着弯儿骂人?他抬头看她,“娘娘这是什意思?”
音楼道:“今儿是立夏,吃蛋就不痓夏。”说着掏出个来给他看,“鹅蛋放在粽子锅里煮,壳儿都给芦叶染黄。鸡蛋皮薄,时候长就裂开,还是鹅蛋好。叫人送点调料来,厂臣蘸着吃,好不好?”
这人花花肠子不少,求人办事就开始大献殷勤。他起身接过蛋篓子道谢:“搁着吧,臣
没出发泄,个伺候不周就打。”她捋起袖子让她看,胳膊上瘀青点点,有是新伤,有时候长,边缘渐渐发黄,横竖是满目疮痍。她掖掖眼泪道,“咱们这些人哪里还算是个人!他打完后悔,给赔礼,跪在跟前扇自己耳刮子,你叫怎样呢!虽然做对食有今生无来世,可浑身上下叫他摸遍,和真夫妻又有什差别?知道他心里苦,挨两下并不和他计较,过去就过去,可他第二天变本加厉,不叫他碰就疑心外头有人,叫他碰,实在没这命给他消耗。”
各人有各人苦处,既找太监就别指望过好日子。音楼听也淌眼抹泪,“这下去怎得,三天五天还忍得,十年八年怎料理?你好好同他说说,夫妻之间你敬也敬你,要是闹得不痛快,往后还过不过?”
李美人摇摇头道:“这道理谁不懂呢,就是他心眼子小,说命是他给,作践是人家本分。”
“那他何必要救你?救出来还不叫你好过,这人心肝叫狗吃?”音楼恼恨不已,“这会儿是瞧准你有冤无处诉,恁猖狂也没人治得住他。”
李美人对现状感到疲惫,“家里私情儿,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找公亲都认不准门。”
“宫里那多对食,宫女死,那些太监置办牌位供在庙里,清明冬至都去吊唁,哭得什似。都是人,他怎就和别人不样?”音楼恨恨道,“回头和厂臣说说,求他给你主持公道,也给闫荪琅醒个神儿。”
这是拿他当救星使,这些杂事儿也来麻烦他,谁有那闲空替旁人操心!肖铎面上做得不快,心里却隐约欢喜。片雀跃像鹞子,高高地飞上云端。
李美人识趣儿,摆手道:“不敢劳动肖掌印,你别管,如今活天都是赚,照理阳寿早在两个月前就到头。你只要好好,往上爬,将来兴许还能借你光。他脾气虽不好,总不至于把弄死,你只管放心就是。”
后头都是些零零碎碎私房话,他没再听壁脚**,料她回头要来找他,自己悠闲地迈着方步去。进上房换件宝蓝底菖蒲纹杭绸直裰,路上要筹备东西自有府里管事料理,他坐在荼靡架前看书,颜真卿真迹,花好大劲儿才淘换来,市面上买不着。他逐页品评,撇捺铁画银钩,真是稀罕到骨头缝里好东西!只可惜东西有些年代,外乡人保管得不熨贴,有几张纸叫虫咬,品相没那好。他举起来对着光看,看着看着发现垂花门前有人,手里拎什东西,晃晃悠悠从甬道上腾挪过来。他转过身假作没看见,单拿余光瞥过去,她笑吟吟站在矮榻边上,把手往前伸,说声“喏”。
他这才看清,是五彩丝带编网兜,里面灌只鹅蛋只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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