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满脑子乱麻,扯也扯不清。想起父亲残忍,想起自己苦苦挣扎感情,似乎什都安慰不她。
江南六月已经很热,竹编小轿有风吹进来,依旧闷热难耐。轿外是轻快脚步声,皂靴粉底擦在青石板上,干脆利落。路林荫,窗外有啾啾雀鸣,她却提不起精神来,背上出层汗,心里沉甸甸。她转过身,头抵着围子闷声抽泣,渐渐恍惚起来,也不知道以后路该怎走,反正在父亲眼里她不如音阁,在肖铎眼里呢?或许也已经什都不是吧!
来时比去时还快得多,转眼就到湖畔宅子。轿子落地,
步家人肯定求之不得,音楼却大感意外。她本来也是时愤懑才答应,后来转念想又后悔。皇帝之所以答应让她南下,就是因为有肖铎随侍左右。要是莫名其妙嫁进南苑,肖铎护卫失职,那她意气用事就给他捅大娄子。步家脑门子官司是惹下,他眼药她也给他上足,他心里八成要怨她办事不经脑子。
她以为他会想法子转圜,没想到他居然应承。她又是哀怨又是难过,他定生气,再也不愿意和她夹缠。她没父母庇佑,现在又得罪他,这下子真陷入山穷水尽境地。
还要送她出阁?她稀罕他送?她颓然站起来,对步太傅行礼道:“女儿乏累,先回房归置东西。父亲和厂臣叙话,就不相陪。”
步太傅才要点头,肖铎却懒懒出声:“娘娘留步,臣和太傅大人话也叙完,这就要回行辕去。娘娘还是跟臣走吧,等到出阁日子再回步府也样。”
他这安排叫步太傅不解,到家女儿做什还要被带走?他迟疑地拱拱手,“小女虽离家三月余,府里应吃穿用度还是现成。厂公行辕好是好,毕竟不如家里方便。这路已经劳烦厂公,再多叨扰怎好意思呢!”
“太傅难道怕咱家吃令爱不成?”他笑起来,眼中流光溢彩,“让娘娘跟臣去,自有臣道理。”
什道理含糊其辞,谁能追着问呢!他既然坚持,步太傅也没办法,只得颔首应准。
他站起来,优雅地抖曳撒,吩咐云尉道:“你带几个人,等太傅大人筹备好再回鹿鸣蒹葭。出来半日也倦,得回去歇阵儿。”对步太傅抱抱拳,“如此咱家就先告辞,久不在外办差,稍行动就累得慌,失礼失礼。太傅大人和那头议准日子派人通知咱家,届时咱家要来讨杯喜酒喝。”
这尊大佛,简直比小鬼难缠得多。他算计你,你连怨言都不能有。步太傅心里苦成黄连,脸上还要堆着笑,弓腰塌背把人送出去。人走,夫妻俩对视眼,嘴角扭曲着,碍于边上几位千户等着运钱又不能合计,唯有长叹——这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要钱啊,留下还不是两个人,得多少才能叫他们满载而归?肖铎果然手黑,太监都是没人性,骨头里也要炸出二两油来。怎办呢,地契房契赶紧变卖折现吧,兴许还能解解燃眉之急。
那头音楼出步府,连头都没回下,直接钻进轿子里。她心里难过,看天都矮下来,活着不知道还有什意义,倒不如当初死干净。死去找她亲娘,强似现在这样无依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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