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太后和皇帝母子说体己话,太后问:“皇帝在西海子住得还踏实啊?两头有堤岸通着,咱们不得过去,你要时常走动才好。宫里是根本,那头不过颐养地方,久待不合礼数。”
皇帝诺诺答应,“朕人虽在西苑,心里却时不忘朝政大事。今儿趁着佳节,想讨母后个示下。”他面上含笑,趋趋身道,“中宫悬空太久,就像个人没脊梁骨,有脑袋什用?脑袋支不起身子来。偌大家业总这撒着叫母后操持,于儿子来说是不孝,于社稷稳定亦是不利。”
太后哦声,点头道:“是这话,上回张皇后事儿过去快两个月,是该好好议议。国不可日无君,后宫也是同样道理。你能有个决断很喜欢,打算抬举谁,心里有成算?”
皇帝直言不讳,“儿子和端妃娘家姐姐事,想必母后也都听说。朕是国之君不假,君王也吃五谷杂粮,抛不开儿女私情并非十恶不赦嘛!儿子眼下门心思想立音阁
和她扎堆儿啦,她形单影只很是可怜。进屋挑个角落坐下,远远往宝座上瞧,皇太后戴着黑纱尖棕帽,身上穿洪福齐天袄裙,倚着个大引枕,正和贵妃说笑取乐。
她百无聊赖,低头勾钮子上挂梅花攒心络子,不防有人走过来,手里托着个盅,躬身道:“娘娘吃糯米东西爱反酸,这着对身子不好。先进点羹垫垫,回头稍微用两个意思意思就是。”
音楼抬起头来,他颊上带着浅浅笑意,恰到好处温存,是给她个人。要不是碍于这多双眼睛看着,多想下子纵到他怀里。她忍得辛苦,鼻子发酸,却咬牙扛住,伸手接过来,颔首道:“厂臣有心,多谢。”
他目光静静流淌过她脸,很快调转开视线,怕个闪失失控,被人瞧出端倪来。这样生活他也过得厌倦,以前个人时候做事没有顾忌,现在不样,瞻前顾后唯恐护不得她周全。她是捆绑在鹰腿上细索,皇帝这招果然极奏效,他已经没有办法逃脱,注定要直替他卖命。
彼此相距不过两步,他不能靠过去,连多逗留刻也不行。曹春盎趋步上前通传,低声道:“圣驾已经过西华门,干爹到门上恭迎吧!”
他提曳撒出去,不多会儿就见御辇从夹道里过来。
皇帝是身八团龙袍,头上没戴折上巾,不伦不类束条攒珠抹额,手里把玩块鸡蛋大小红油皮和田玉,心情似乎很不错。下御辇也没言声,悠哉哉踱着方步进乾清宫正殿。
满屋子人都站起来纳福迎驾,皇帝叫免礼,笑吟吟扫视圈,视线在殿内角略作停顿,然后转过身来请大家安坐。
帝王家家宴和寻常人家不同,从来没有大家子围坐惯例。打头是太后和皇帝宝座,既没有皇后,那皇帝身侧位置就空着。贵妃以下嫔妃们两人桌,音楼和郭丽妃搭伙,丽妃不太待见她,落座后就没怎和她说话。
宴是个好宴,升平署备细乐,叮叮咚咚地敲打着,气氛不觉沉闷。皇帝多情,在座人都曾得过阵宠幸,每个见他都含情脉脉。音楼端起甜白瓷小碗喝汤时候还在想,今儿大概没那多仙丹出炉,要不万岁爷高兴,每人赏颗尝尝鲜,明儿宫里太医还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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