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转暖,阖宫妃嫔宫人都开始裁剪春衣。惊蛰那天,节慎库里往各宫派料子,曹春盎托着大红漆盘进来时候,音楼正给狗爷梳毛。他上前行礼,细声道:“奴婢恭请皇后娘娘金安。库里出新缎子,奴婢奉督主令儿,送来给娘娘过过目。”
这久,才看见肖铎那边人过来,她心里阵扑腾,勉强定神点头让搁着,把殿里人都支出去。
“小春子……”她还没把话说出口就红眼眶,攥紧手绢问,“他好?”
曹春盎耷拉着眉毛道:“干爹让报喜不报忧来着,可他不大好。前阵子染风寒,身上烫得火炉子似,方大夫给他开药,他也不怎吃。奴婢在他身边伺候,这是第三个年头,他身子骨很结实,以前连个伤风都没有,这回病大半个月……”他往上觑觑,见她脸色煞白便顿住口,又换个调儿说,“不过娘娘别担心,这会儿已经没大碍,也就清减点儿,精神头尚且不错。”
音楼
个死局,谁都破不。皇帝虽昏庸,但是不可否认,他有投机智慧,拿捏人痛肋,拿个准。
他说皇后安则肖铎安,音楼知道自己连求死都不能。她在这无望深宫里,免宫妃们请安,却推不掉诸皇子晨昏定省。她端坐在宝座上,听他们叫她母后,向她汇报课业。她言行都在别人眼里,受限制比做端妃那会儿多百倍。
经历绝望挣扎,现在已经可以沉淀下来。灵魂往下坠,越坠越深,像咸若馆外那炉死灰,不管繁华还是糟粕,都囤积在炉底。
皇帝成仙大业倒是刻没有松懈,仍旧在太素殿里参禅悟道。偶尔来坤宁宫过夜,也只是过夜,她拒绝好几次,所幸他没有相逼,这点算是好。
可是她心底里痛苦怎疏解呢?皇帝勒令她下懿旨,要肖铎把掌印值房搬出后宫,搬到十八槐以南那片去。同在座城,至此真难以往来。她想肖铎应该明白,这不是她本意,可是谁知道呢,再深感情只怕也架不住距离。伸手够不着,慢慢起猜疑……她不敢想,和他究竟还有没有未来。
她最近常去慈宁宫花园里转转,以前掌印值房就靠着花园南墙。她走进那片松林,把手贴在墙上,慢慢抚摩,仿佛他还在那里,只是墙太高,看不见罢。
好几次午夜梦回,梦见当初在鹿鸣蒹葭时情景,醒来后人惘惘。披上罩衣开门出去,天寒地冻里也不觉得冷,匆匆走到启祥门上,异想天开要趁着夜黑远遁,到他身边去。然而门上太监磕头请她回宫,谁也不敢替她落钥。她垂着双肩站很久,宝珠在边上苦苦哀求,她没有办法,失魂落魄被她拉回殿里。
深宫锁闭,不知道外面是怎样光景,唯乐趣就是接到彤云来信。她是以表妹名义给她写信,就算叫别人看见也没有妨碍,说已经临产,肚子大得像面鼓。孩子很会折腾,在里面翻筋斗,常害她不得安睡。
“谷雨时候赴京看望娘娘,花谢终有再开之时,娘娘当保重凤体,切顺与不顺,老天自有安排。”彤云在信上这样写。
音楼命人取黄历来,坐在炕头上细细翻阅,还有两个月,但愿彤云生产顺利,等她回来,就有可以商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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