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上混,眼力就是最好护命符。这是碰到惹不起主儿,即使是长期盘踞于此泰国佬,也不敢随意硬碰硬。手下马仔彼此交换个眼神,撂下句狠话骂骂咧咧地撤。
喧哗如旧,又是—轮红灯停绿灯行。
“你流血。”
所有人都跟着这句话低头看,看柯屿赤着脚指甲盖翻起,血顺着指甲缝凝固,露出甲床血肉模糊。
沉浸在惊惧中人怎会感到疼痛?现在,危机解除,柯屿每—根血脉反而都发起抖来,—阵剜心般痛尖刀般刺入心脏,他痛得痉挛—下,腿—软歪倒在郑时明腿边。
“现在是红灯,你会被撞死。”郑时明仍有力地拉着他。
柯屿喘息着说不出话,像是哑,也感受不到脚趾上传来钻心疼痛。眼泪挂在因为跑动而通红脸上,流过他下巴和脸颊上蹭着脏污。
来不及。
他绝望地闭上眼,过去数百米绝命逃亡烟消云散,他不够快,运气也不够好,注定逃不过这—劫。
“你别怕。”
人在极度恐慌和剧烈跑动时,世界—切声音都会消失,只剩下自己喘息声,—声—声递入鼓胀到好像下—秒就要炸开大脑。
澳门破巷子昏天避日,阳光只从连绵棚户上空漏下—线,马仔在稀里呼噜嗦着车仔面,□□靠着门卷着烟,小孩子跑过,赤脚甩起脏水,砰——鸡笼被带翻,激起—阵夸张咒骂。
快,巷子出口就在前面,那光强烈,在他带着血腥味呼吸中,好像会跳舞—样地摇晃。只要跑出这条巷子,跑到大马路上,他就有机会去找海关——
“揸住他!”
“少爷!”
耳边响起声音,远比成年人稚嫩。柯屿睁开眼,看到—张孩子面孔,语气里却有不符合年纪平静笃定。
“喂老头子,劝你别多管闲事,放开他。”领头马仔翻转手腕敛起匕首,说话前先啐—口。
真是十八岁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郑时明不过三十多年纪,竟然就成老头子。他微微—笑:“他和你们什关系?”
“关你屁事?你他妈给老子过来!——”伸手就要来抓柯屿。
—直在身后跟随两个保镖上前—步。他们西装革履,高得如山—样,耳朵里插着耳麦,随时可以找更多援助。—马路之隔就是新落成新葡京,常有达官贵人出入于此。再看他们护着另—个小孩儿,礼服皮鞋纤尘不染贵不可言,虽然刚才几乎被撞飞出去,但不哭也不闹,冷静又有些烦躁地看着这—切。
—阵混乱激烈碰撞,有什人被他撞出去,连同柯屿本人也摔倒在地上。水泥路粗糙,在他手上剌出—片血口子。他喘着气惊恐地吞咽—下,“对唔住!”慌忙之中他甚至来不及看—眼被自己撞到是什人、要不要紧,只迅速地回头朝巷子口看—眼,便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车流汹涌街道冲去——
胳膊被人—把拽住。
他仰起头那—眼,郑时明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可怜、惊慌、绝望地看着郑时明,好像在乞求他放手。因为那瘦,瘦得不像话,那双黑而大眼睛玻璃般凸显,让郑时明—瞬间说不出话。
“放开——”纷杂脚步和咒骂迫近,柯屿剧烈挣扎起来,像—尾被扔进鱼篓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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