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后，他又
字字地删掉
这句没发出
话。
即使是再害怕，季时风也不舍得逼路辞，半点也不舍得。
·
路辞那边，家人道去接路祖康出院。
路祖康瘦很多，也老许多。
季博文摇摇头，缓缓从躺椅上站起来，蒲扇拍拍孙子后背：“孙啊，爷还是那句话，你八岁那会儿也是个只知道哭鼻子小毛孩儿，你也是用十年才长到现在这软硬不吃、刀枪不入样子。你要是再给他十年，他也能扛住，但他现在，恐怕不行。”
说完，季博文抱起小路毛，转身朝屋里走去：“走喽毛儿，爷给你开个罐头吃，让你哥自个儿好好想想。”
院子里，季时风捧着饭碗，干坐不晓得多长时间。
直到远方最后丝天光也湮灭，轮明月不知何时高悬在天际，他手机也没有响过次。
如果说季时风还有什
害怕，那就是“被抛弃。”
爷，你为什这说。”
季博文半眯着眼，蒲扇下下地拍在胸前：“处对象是两个人处，光你个人犟有什用，他也陪你犟？他能受得？”
季时风微微蹙眉，反驳道：“他没你想那脆弱。”
“这不是脆不脆弱事儿，”季博文说道，“你是能吃得苦都吃遍，挨
打、被呲，对你来说那都不算事儿，你当然扛得住。那他呢？人家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小少爷，别说吃苦，怕是跤都没跌过，他能扛得住？他能扛几天？”
季时风指尖在陶瓷碗面上点点收紧：“相信他。”
原来微微凸起啤酒肚没有，脸颊凹陷、颧骨突起，从前合身上衣套在身上，瞬间空不少；少定期亮发护理，他两鬓显出些斑白，由于消瘦而显得眼窝变深，更是为他添几分老态。
先前他直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不太看得出变化，此时他换上自己衣服，下床，下就显出苍老。
路辞几乎是看到他就红眼圈，默默背过身去揉揉眼睛，路易见状拍拍他肩膀，让他出息点儿。
“回家回家，”
对他而言，父亲意外离世是种抛弃，母亲不告而别更是缠绕他数十年梦魇。
他倒霉蛋也会抛弃他吗？
季时风压下舌根泛起苦涩，拿起手机，打开和“倒霉蛋”聊天框，字字地输入——
“路大富，你答应过，不能不要。”
指尖刚要按下“发送键”，季时风僵住。
“你也别和犟嘴，你站在他位置上想想，”季博文睁开眼，望着半是明亮半是昏暗天空，轻叹口气，“夜之间，家里破产、爹住院、少爷日子没、从豪宅搬进城中村，搁谁身上谁受得？他现在还能成天上学放学，动不动还给发几条笑话，都佩服他。”
“说，”季时风看着碗里米粒，“他很坚强。”
“但个人同时能扛多少事儿？”季博文话锋转，言辞中透着几分犀利，“就好比他左边肩膀扛着他家里，右边肩膀扛着个你，现在他遭不住，两端总得撂下头，要你是他，你撂哪头？”
季时风听见从心口传来“怦——怦——怦——”跳动声，他知道这是自己在害怕。
“不撂，”季时风咬咬后槽牙，“两头都扛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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