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兆很清楚地知道他失态。
照片是他故意拍,他就是要“不经意”地让岑柏言知道他过得很不好,桶装泡面和廉价风湿膏都是他放出去饵,用来引诱岑柏言点、点地靠近他,他再点、点地蚕食掉岑柏言。
这根用来钓岑柏言线攥在他手里,只能由他操纵,他绝不允许自己心绪被岑柏言牵动丝毫。
等到躁动心跳逐渐平复,宣兆面色沉静如水,他又变成那个波澜不惊、运筹帷幄东家,仿佛刚才那个仓惶失措是另个人。
他从书桌
好幼稚。
其实宣兆并不饿,但他还是从袋子里拿出个包子,从中间掰开——黑豆沙馅。
宣兆自从七岁车祸以后就不吃甜食,坐轮椅那段时间医生总拿水果糖哄他,他嘴里含着甜蜜糖果,复健时候就加倍感到痛苦。打那以后宣兆就明白个道理,人旦吃多甜,就再也就吃不苦,于是他对切甜食敬而远之。
但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揩点豆沙,轻轻抿进嘴唇里尝尝,久违香甜气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大脑细胞受到诱惑,宣兆本能地感受到快乐,然而本能很快就被打败。
甜味让他条件反射般地联想到那段时间——牙齿咬破嘴唇、汗水覆盖额头、无论怎努力都站不起来、撑着拐杖走两步就跌倒、像条死狗样毫无尊严地倒在地上.左膝随即传来针扎般刺痛感,宣兆脸色煞白,立即把那个豆沙包囫囵塞回袋子里,紧接着慌里慌张地扔进垃圾桶,仓惶仿佛扔掉不是袋包子,而是个烫手炸弹。
半小时后,穿着深蓝制服外卖小哥敲开宣兆房门,送来两个大袋子。
个袋子里装着热腾腾燕麦粥和各种馅儿包子,另个袋子里则是药,外敷内用、消炎镇痛应俱全。
宣兆第时间没反应过来:“不是外卖。”
“宣小朋友是你吧?”外卖小哥没好气地说。
宣兆顿:“是姓宣,不过确实没有订外卖。”
处理完这切,宣兆仰面靠在椅背上,外面雨下越来越大,生理上疼痛让他变得格外清醒。
他抬手按按太阳穴,心想在干什?
竟然在吃这甜豆沙包,竟然在吃岑柏言送来、这甜、个豆沙包。
甜食是他不能碰,正如岑柏言这个人,也是他不能碰。
书桌上陶瓷水杯倒映出他此刻毫无血色脸,瞳孔格外漆黑,犹如汪深不见底幽泉。
“不是你还是谁,这鬼地方谁还叫外卖,你姓宣这就是你,”小哥不由分说地把两个袋子塞到宣兆手上,紧接着咕哝着抱怨句,“要不是加八十跑腿费,才不接这单。”
宣兆手拎着个大袋子,看着小哥急吼吼地跑下楼梯,稍稍怔愣两秒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岑柏言给他叫外卖。
这破房子是违章自建,犄角旮瘩连个正规门牌号都没有,宣兆看眼外卖单,岑柏言写地址是“大学城三巷直走到最里面,看见最破那栋楼上三层,左手边第间”,收货人名称写是“宣小朋友”。
宣、小、朋、友?
宣兆字顿地把这四个字在心里默念遍,鞋架上半身镜倒映出他脸上不明显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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