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七岁出车祸,现在二十三岁,十六年漫长时光,他积攒多少日复日期待和失望,才会连收到别人关心都觉得惶恐?
他又是怎让自己背脊始终挺得笔直,像颗坦荡又磊落雪松,在皑皑冬日坚韧地绽开枝叶?
好像有根小刺扎进岑柏言心尖那块软肉,激起他阵阵酸楚。
还好那天他偶然看到陈威拍回来那张照片,还好那天他赶去酒吧。
岑柏言缓慢地翻到下页。
“好像说错话,小朋友不理。”
——这是在咖啡厅,宣兆对他说见钟情后,他们短暂没有联系那段时间。
“小朋友喜欢女生,猜他定对这样人很反感。这样应该算是告白失败吧?这样也不错,因为已经做足心理预期,所以也说不上多难过,毕竟只是个萍水相逢小朋友。不要再见面也好,不用给自作多情余地。晚上和陈威妈妈商量好,等陈威考完四级,就不再带他。”
岑柏言眉心紧皱,这瘸子倒是理智很啊!
舍友啊,忽然觉得很幸运,当时差点就把这个家教推辞。小朋友呢,好像是个幼稚小朋友,讲课时候他也在偷偷听着,假装在自习,其实都知道,他点都不专心。给陈威道题讲三遍,陈威这傻小子还是听不懂,小朋友就在旁边偷偷翻白眼,又别扭又好玩。”
岑柏言面颊烫,敢情那段时间他小动作宣兆都看在眼里。
操!丢人丢大发!
岑柏言接着往下翻,这个本子里记录着他们相处点点滴滴,口吻温和轻松,岑柏言甚至能想象到宣兆在写这些字时候样子——他定是笑着,写到岑柏言孩子气地方,可能还会无奈地摇摇头。
原来在他眼里是这好?
对他说那番似是而非话,让他心神不宁好几天,宣兆倒好,计划好不要再见面,什狗屁“见钟情”,“萍水相逢”才是真吧?
岑柏言没有意识到,宣兆寥寥几行字就让他心绪激荡,仿佛在做过山车,时而直冲云霄之上,又忽地俯冲向下.
“妈妈病情恶化,她连都认不出。她把当成那个肇事司机,用指甲割手,撕心裂肺地喊还儿子。从小到大都很习惯这些小伤小痛,离开疗养院时候个护士叫住,以为她是不是要给擦擦药,当下差点摔跤,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好。结果又自作多情次,她是来通知卡里余额不多。”
“觉得自己有点可笑,都十几年,还觉得会不会有谁来关心下。”
岑柏言目光微沉,耳边只听见宣兆翻找杂物时细簌响动。
岑柏言舌根泛起丝丝甜意,与此同时又有些手足无措。
只看到这里,他还可以说服自己宣兆只是把他当成个很特别、很好朋友,就此打住吧,不要再继续。
岑柏言呼口气,双手想要合上这个日记本,但剧烈跳动心脏仿佛在表达抗议,叫嚣着说不够不够,只是朋友话还远远不够。
他抿抿发干嘴唇,种微妙不满足感在胸腔里渐渐扩散——
他就好像个在沙漠里跋涉人,宣兆这本日记就是汪甘泉,真正甜美泉眼还在更隐蔽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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