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卧佛不同,观音像下土地里插着不少香烛,最外圈甚至有几支刚刚燃尽,带着稀薄热度微微冒着烟。
杨远意饶有兴致地半蹲,观察地面覆盖层薄薄香灰。
“这里有人上香吗?走两步就是寺庙,为什非要在佛像下面烧?”他问,虔诚地望向千手观音像。
方斐靠在稍远些地方说:“逢五逢十有些老人会来祈福,外婆以前也会大年初专程来。这边
方斐以前常来玩,读高中后开始厌恶整个普洲就再也不到这里,半山腰寺庙,熟稔于心石刻都成牵绊他东西——只要不想,就不会在乎。
但带杨远意重新出现,想来到底把这里当成个最贴近于少年时代梦境。
“很漂亮,之前堪景时这里在修缮,没开放。”杨远意说着,遗憾没有深度开发,“其实旅游可以做得更好点,像刚才们路过几个窟都风化得很厉害。”
“有没有后悔没来取景?”
他居然开始打趣自己,杨远意单手揽住方斐脖子,没答是与否,只说:“谢谢阿斐带来,看过就行。”
开车出发,不到半小时就抵达。在当地尚算小有名气景点,但放眼全省或者全国就有点不够看,加上江畔风大,景区最外面门可罗雀,停车场成附近老年人们晒太阳大院子,坐在起用方言大声谈天。
方斐没想到天气会这好,阴雨居多冬季,快下午五点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澄澈天空中,简直可遇不可求。
他们停车,选临山条步道穿过老街先去看卧佛。
老街也都是老人,偶尔飞快跑过只田园猫,旧房子里传来电视机播报新闻声音,瓦片镀上阳光,纵深街道,远处青山轮廓朦胧,无处不透出属于小城宁静。
杨远意拍几张照片,让方斐走在前面,捕捉他背影。
北湾定格在相机里,但冶阳小角落杨远意暂时只想用眼睛和心记录。
半山宋代木质结构寺庙并未开放,不能饱眼福。他们沿山路下行,过个拐角,迎面风光大变,豁然开朗。
枯水期之江流速减缓,芦苇在低洼处摇晃着,与两岸山连成片水面竟是青绿颜色。天空湛蓝而轻灵,而山壁残存古人题字中如千钧,古佛垂眸只是沉默,鼎盛阳光倾斜过处,暮霭沉沉,江天色。
方斐记忆中上次见到同样景色忘是什时候,杨远意也不说话,甚至忘拿出手机取景——对天地而言这画面常有,可对他却转瞬即逝。
前方不到五米山壁凹陷块,那窟千手观音静静注视他们。
他疾走几步,自然地捉住方斐手往自己外套兜里揣,十指缠着,他边走,边漫不经心辨认方斐指纹。
大约也因为特意来这儿游客不多,石刻没有做大刀阔斧毁容式修复,除山崖迎风处几个窟,大都保留着数百年前风情。
彩绘褪色,只有少部分蓝和靛青保留,赭石蒙着层灰,金色更是早就落光。虽不如刚落成时金碧辉煌佛光普照,但时光流逝,佛陀与力士注视日复日东逝流水,四季轮回草木枯荣,眉目间萦绕有说不出意味悲悯。
卧佛窟前,人只到佛头半那高。
站在这儿越发真切感到人生渺小如沧海粟,最终会消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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