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思之下,元赐娴阵寒颤。
彼时她便已有些按捺不得,再过几日,又从留京兄长来信中得知,他近来似与朝中皇六子走得颇近。想起梦中两年后,兄长正是命丧此人之手,她便彻底坐不住,收拾包袱远赴长安,意欲弄个清楚。
眼下,她正身在辘辘向北马车里。车行两月,已离国都很近。
……
清早,元赐娴在阵颠簸中醒来,心里苦闷。
可别瞎捞吧。她在石头里,能帮帮忙将她凿出来不?
但头回碰上如此荒诞梦,她到底笑置之,直至今年孟春,再度被这梦桎梏折磨,方才察觉不对。
这第二回,梦里似乎过很多年。
她听见有人在桥上感慨世事难料,说是当年,元氏父子惨遭皇六子手刃,不想如今,这桩谋逆案竟峰回路转,得平反。
有人悄悄附和,说可不是嘛,瞧瞧这大半年来瞬息万变,先是徽宁帝被逼禅位,做空壳子太上皇,再是排行十三幼皇子上位,由太上皇曾经最宠信臣子辅佐登基……这样讽刺事,谁能料想得到?
元赐娴又做怪梦。
这是第三次。
梦中照旧片漆黑,什也瞧不见。她被困在块四壁潮湿桥石里,压抑非常。
百姓在桥上议论纷纷,说元氏父子举兵造反,活该惨死,倒可惜元家小娘子无辜受累,这样绝色美人,竟落个遭人抛尸沉河下场。
有人说:“听说是逃到这桥上,然后被乱箭射死。”
这第三回梦境没什新鲜,多是头两次情形重复,唯收获是,这回她留个心眼,从人们嘴里分辨出二讯息,大致晓得那桥在何处。
车内,婢女拾翠见她形容疲倦,鬓发湿漉,连忙捻起方素绸汗巾替她擦拭,边道:“小娘子可是魇着?”
她回过神,摇摇头,拿起面铜镜照脸,掌心压压面颊:“没事,就是梦见有人夸美。”说罢眨两下眼,“怎说来着?哦,绝色。”
拾翠噙笑看她。小娘子样貌当是生得无可挑剔。眼见得冰肌玉肤,吹弹可破,黛眉如远山,俏鼻若琼瑶,尤为惊艳,是双形似桃瓣眼,秋水横波,潋滟迎人。
她附道:“那这人可是个有眼光。
说到这里,似有车马驶近,两人当下噤声。
元赐娴也醒,睁眼回想番,不由悚然惊。
这梦怎好像不单是梦。
她生于国都长安,九岁那年随受封“滇南王”父亲迁居姚州,直至昨年及笄才因圣人钦点,回趟京,得封“澜沧县主”,而后很快复返西南。
她既常年远离朝堂,对那些个腻歪政事所知甚少,何来道理凭空梦见这些?更令人险些惊掉下巴是,她旁敲侧击地向父亲打听番,发现当今圣人还真有个四岁幼子,排行恰好十三。
“啧,年纪轻轻,才十八呢。”
又有人接话调侃:“可美人终归是美人,死也吃香,就昨儿夜里,还瞧见伙人在这儿偷摸打捞。”
昨年孟春,元赐娴头回做这梦时,只觉哭笑不得。
她好好枝花,却成块千人踩万人踏石头,遭烈阳炙烤,雨雪覆冻,日日与脏臭鞋底板子和车轱辘为伴,这叫个什事?
且不说父兄怎就造反,她倒是好奇,谁人竟稀罕她尸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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