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赐娴转头收拾药罐子,面交代陆时卿夜里该换哪瓶药,完想起桩事,回头问:“陆侍郎,有些话跟您说,您可能叫陆小娘子和这些下人先且退避?”
陆霜妤把揪住陆时卿袖口,警惕问她:“你想对阿兄做什?”
元赐娴脸无辜,她能做什啊,瞧她这模样又觉好笑,故作暧昧道:“是长辈们事,你莫管。”
陆时卿不自在地咳声。
见他神情尴尬,不知想去哪,她笑吟吟地补充:“真是长辈们事。陆侍郎,事关回鹘商队,有些疑虑想与您说明。”
元赐娴继续低头干活。
浓黄脏水点点被挤出,陆时卿瞧,胃腹阵翻腾,抬眼却见对面人很是耐心,如扇长睫扑簌簌眨着,神情反常态地柔顺,难得像是真心实意对他。
见她包扎手法娴熟老练,纱布折角也藏得滴水不漏,晌功夫便如做好件饰物,陆时卿微微有些奇怪。
他起先抑制住好奇心,等她忙完,拿旁盆中清水净手时,忍不住出言试探:“县主裹伤手法倒是精湛。”
被人夸总是高兴,元赐娴没想到他在套话,得意洋洋道:“从前军中医士忙不过来时,常去帮忙。”
口先前可是裹药粉?”
他稍稍默,不动声色“嗯”声。
他当然不是裹药粉,是昨日去元府前盖层妆粉。效果挺不错,加以宽袖遮掩,丝毫不露破绽,却确加重伤势。他原本打算早换药,结果因几份公文耽搁。
元赐娴叹口气:“您这伤口该用药膏,不能用药粉。您说您这手要是废,……”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住。
陆时卿飘忽心思下就被抽个干净,挺直腰背,敛色吩咐道:“都下去。”
等屋内众人走空,元赐娴才坐在他对头问:“陆侍郎晓得回鹘人货物里头,装是什箭镞吗?”
陆时卿稍稍愣,蹙眉问:“军中?”
她脸色微变,跟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会儿,最终在他锋锐眼色里坦诚道:“跟阿爹行过军……”说完凑到他跟前来,弯下腰小声道,“阿爹叫莫讲出去,以免被有心人传扬得不好听……您可要替保密啊。”
陆时卿坐在椅上仰头看她,稍颔首。滇南王是大周唯异姓郡王,自然树大招风,惹人嫉妒。女子从军,放在旁人身上或是巾帼美名,换元家,却可能被讲得不干不净。
见他应下,元赐娴又笑看陆霜妤:“陆小娘子,你也是。”
她笑起来眼如弯月,叫人根本无法说个拒绝词,陆霜妤想也没想便如捣蒜般点点头。
陆时卿抬眼,似乎在等她继续往下说。
元赐娴本想说,他这手要是废,她阿兄摊上罪可就大,话到嘴边,见他仿佛有那丁点期待眼神,马上嘴瘪道:“可得心疼!”
陆时卿心里嗤笑她演技浮夸,嘴上却也没戳穿,冷冷瞥瞥她。
陆霜妤在旁干瞪着眼,瞧他们来往,委屈得嘴都瘪。没有她早食就算,如今还成如此多余存在。
她曾以为,世间最残忍事,莫过于自己中意郎君其实是个小娘子,且是个比她还好看小娘子。眼下却知,这还不是最残忍。更令人伤心是,这个小娘子,竟然想做他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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