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隽也在他身边,想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他刚站起来点,又跌回去,这样他还没哭,只有胃里在疼。
谢从隽没再扶他,伸手将他死死抱在怀中,手指摩挲在他后颈处,“长淮。”
面前不远处是他父亲裴承景,曾在他眼里像天神样威严、不容冒犯父亲,也顾不上他尊严,他颜面,直挺挺地跪倒在灵堂之前。
几个老将军含泪扶着他,裴承景却慢慢地、慢慢地躬下身来,像个无能为力孩子样伏在地上痛哭不已。
……
然而裴长淮面容却很平静,那些仇、那些恨,别人可以轻而易举地淡忘掉,但他不会忘,也不敢忘。
对于裴长淮来说,血淋淋不是回忆,是每夜都会钻进他梦中折磨着他、最真实痛苦。
“那年宝颜屠苏勒率兵起事,以不满朝贡为由进犯大梁边疆。大哥裴文挂帅,二哥裴行为左先锋,将屠苏勒大军死死压在走马川线,足有三月之久。屠苏勒进攻不成,佯败,诱敌深入,引二哥先头部队入峡谷,他提前设下埋伏,借地势万箭齐发,二哥身中数箭,当场身亡。
二哥死后,屠苏勒切下他整条腿,送到军阵营,大哥见到那条腿以后,悲恸欲绝,方寸大乱,更在之后交战中接连失利,最后在战场上被北羌人乱刀砍死……
皇上,您知道他们尸身是什样吗?武陵军士兵将两副棺材送回京都侯府,几位老将军死死抱住父亲,不忍让他去看,可看到……”
崇昭帝将那护身符看又看,沉默良久,方才说道:“朕知道,你先回去罢。”
裴长淮没有起身,“皇上会对北羌出兵吗?”
崇昭皇帝说:“朕会慎重考虑。”
“考虑?”裴长淮声音淡淡,“皇上,有时候臣真分不清您到底是冷静,还是冷血……”
这话是大不敬,郑观听心中惊,忙替他回护:“小侯爷失言,您是不是还没醒过酒来?还不快向圣上谢罪……”
“大哥生前极善音律,吹笛抚
有时候个人悲伤惊惧到极点,反而会没什反应,当时还年少裴长淮走到棺木旁边,左手边躺着裴文,右手边躺着裴行,呆呆地看半天,竟也没落泪。
他们穿着干干净净寿衣,却也有遮不住伤。
裴文脸上、颈子上刀口斑驳,皮肉向外翻着,十根手指不见;裴行还算体面,满身窟窿都在衣下,裴长淮不敢去看,他右腿遗失在战场上,没找回来。
裴长淮看着,好久好久才感受到胃里阵阵绞痛,他狠狠地按住腹下,尸体散发恶臭熏得他几欲呕吐。
他想站也站不住,下跌倒在棺材旁,头磕在地上,摔得他眼前阵阵发昏。
裴长淮看向崇昭皇帝,“皇上,臣很清醒。”
郑观看他还敢得寸进尺,正要再劝,崇昭皇帝忽地怒喝声:“你让他说!”
郑观吓得哆嗦,不敢再动。
“裴长淮,裴昱!”崇昭皇帝冷笑声,“朕知道,这些年你对朕直心怀怨恨,不,你对谁都有不满,都有不平!朕让你说,有什想说给朕听,股脑儿地都说出来!”
裴长淮目光恍惚,似在看向遥远地方,这些往事被尘封在岁月之中,尘封在歌舞升平之下,旦被启出来,每个回忆都是血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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