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昭皇帝忌讳着他,又难掩对这个儿子骄傲与喜爱。
可倘若他早就知道自己身世,又怎可能是崇昭皇帝以为那样?
他不禁蹙起眉,“你早就知道?”
“是,早就知道。”谢从隽道,“那时候直在想,或许娘亲说话是对,生来注定要弑父杀君,因为心中全是怨恨——”
他向引以为傲身世是假,那个匡扶皇室、平定天下文正公宋观潮根本不是他父亲;
崇昭皇帝念想那时情景,心中百感交集,他没想到,第个愿舍命救驾人却偏偏是这个被他忌讳生儿子。
崇昭皇帝从不是肯轻易低头人,此刻却对谢从隽说近乎恳求话。
“敏郎,切都过去,回到朕身边来。”他眼神沉着不容冒犯坚定,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朕百年之后,这大梁江山就是你。”
谢从隽听后,抬头望向崇昭皇帝,仔细看着他身下流金华彩龙椅,还有他身上几乎灼目正黄龙袍。
为争夺这把龙椅,不知多少人殚精竭虑,勾心斗角,不想风波平定过后,这皇位竟如此轻易地摆在他面前。
失而复得欣喜。
自崇昭皇帝登基后,还是头回如此坐立不安,他日日夜夜都盼望着这孩子回京,好确认到底是不是真谢从隽。
可他坦荡荡自称声“赵昀”,却还似盆雪水泼下,崇昭皇帝心中期盼与狂喜在时间都冷将下来。
崇昭皇帝轻叹声,道:“吾儿,你不肯来认朕?”
沉默半晌,谢从隽说道:“以前,皇上从来没有这样叫过,次都没有。”
传言中孟元娘生前对他疼爱有加也是假,他娘亲曾经恨不能亲手将他这个肮脏孽种杀死在襁褓中;
太后对他慈爱也是假,因为谢家亏欠他,没有办法给他个光明正大身
“坐拥天下,好大诱惑。”谢从隽不由地轻轻笑,“不瞒皇上,曾经很想坐到这把龙椅上。”
这样大不敬之言,若换旁人来说,崇昭皇帝早就雷霆大怒,可眼下他脸上却流露出丝丝欣喜。
谢从隽继续道:“——就在从太后宫中偷听到她与司天监谈及身世,才知道,并非什功臣之后,只是个登不得台面私生子,还被亲生母亲诅咒日后注定要弑父杀君,在那个时候,真很想坐上这个位置。”
纵然崇昭皇帝料到他可能很早就隐隐猜到些自己身世,却也没想会那早,竟然连元娘生前诅咒都知道得清二楚。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在崇昭皇帝看来,仿佛还天真无邪,对自己冤孽深重身世无所知,因此活得坦荡磊落,光风霁月。
崇昭皇帝背脊僵,很久,他才低低说道:“你长得很像你娘亲,看到你,朕就会想起元娘。”
“想起她什呢?想起她曾经对你发狠赌过咒,咒你跟她生下儿子以后会弑父杀君。”
谢从隽眼神中有种漆黑平静,平静下又似有波澜乍起。
崇昭皇帝时哑口无言,他无法不承认,自己曾因孟元娘那句话始终隐隐有着忌讳,因此直刻意疏远着这个孩子。
可当日宫中兵变之际,他好似神兵天降般,孤身人挡在崇昭皇帝身前,面朝着无数冷刀霜剑,不曾退却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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