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月华洒在殷淮脸上,他仰着头,双丹眼里,往日威严、镇静、冷漠与疏离退得干干净净,是无人见过、也是对他来说罕见至极赤热与痴狂。
齐轻舟听见他说:“臣做事肆意惯,从前亦无人关心、担忧臣,所以才会铤而走险,急功近利。”
齐轻舟本还别扭着,可听他这说,心又变得酸软,殷淮就是故意。
殷淮走过来,很缓眨眨眼,只手攀上齐轻舟膝盖,慢慢将侧脸贴上去,像倦鸟归林,又似游船泊港,酝酿好会儿,才说得出口:“臣以前确实不怕,无所念,无所惧,可是现在臣怕。”
那样炙热露骨目光像把闪着银光钩子直直勾齐轻舟魂,让他闪下神。
那些望不见头日日夜夜、折磨心神绝望痛苦、担惊受怕胡思乱想像条黑夜暗河几乎将齐轻舟溺毙,他苍白面色里露出些微痛苦神色,可是很快又藏得很好,仰起脸问:“如果潜入军营就不回来是,掌印会害怕吗?”
“如果这些痕迹布在身上,掌印也无所谓吗?”
殷淮握在他腰上手倏然收紧,光是想想,心魔怒火就窜进血液里沸腾。
他向清冷镇静声音第次能听出微不可查颤:“是臣错。”
齐轻舟却低下头望着他,摇摇头说:“掌印没有错,是还不够强,才让掌印为操那多心,替做这多事,冒这大险。”
山林月光流淌在他纤细颈脖上,夜色浓稠得似乎要侵吞他单薄脊背,殷淮心尖慌,忽然听闻前头传来句很低很轻叹息与哽咽:“殷淮,你直都不怕死是不是?”
“太子叛国证据……真那重要吗?”
“比你自己命还重要?”
殷淮喉咙梗,僵住,拳头紧紧,不能否认,他确实直不怕这个,只求个痛快和肆意。
因为从前这个世间并没有什能留住他,所以不惜命,也不留后路,在刀尖上光着脚这多年都走过来,没有人能耐他如何。
承认会害怕对于惯来无敌手殷淮来说因为陌生和离奇而显得有些生硬,表情也不甚自然,可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臣怕殿下伤心。”
他额头依偎在齐轻舟大腿上,齐轻舟没有推开他。
“臣……
“很自责,很愧疚。”
“你不在时候,总是在反省,是不是如果更厉害些,掌印就不用这个辛苦。”
齐轻舟深吸口气,企图调整好自己失态,他努力让自己变得成熟,变得稳重,变得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可是到殷淮面前,这些伪装统统失效,他又变回那个会哭会闹会发脾气等着人来哄小皇子。
殷淮听不得他说这种话,当即下马,绕到人前头。
齐轻舟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垂着眼,不说话。
没有软肋才是最强大。
可是现在…
殷淮看不见齐轻舟表情,只能听到他低落声音:“是,你不怕。那你猜,怕不怕?”
明明不是多重语气,甚至称不上句责备,却像把锋利刀尖,骚刮着他心头软肉,殷淮不得不承认,齐轻舟在他看不见地方以意想不到速度成长着成熟着。
懂得如何把握人心,学会如何掌控对谈情势,也知道如何拿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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