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脸要是较劲,真有泰山压顶之势,甭管你老生青衣花旦小生,唱劈嗓子也别想接住。宝绽王伯当却得接上去,质问李密为何杀死妻子河阳公主,陡开嗓,调门就比张雷高番儿:“你杀那公主,你因为何故?”
他气定神闲,只用七成功,把晶莹剔透玻璃翠,唱得人寒毛直竖,张雷站在他旁边,汗都下来,他自认为嗓子好,如今见嗓子比他还好,就像敞惯口茶壶有盖儿,被稳稳扣住。
宝绽
应笑侬要给两人介绍,宝绽和平时不大样,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傲:“小侬,认识,”他轻笑,“市京剧团铜锤,张雷张老师。”
应笑侬诧异他直记着这个人,记着他脸、名字,还有行当,只是七年前市剧团后台匆匆面,他竟然至今没忘。
“请吧,”宝绽话不多说,没请张雷到屋里坐,二没上杯待客茶,直领着人往戏台走,要和他过戏。
张雷只觉得他傲,十分钟三万块价码,市中心古色古香戏楼,他有傲本钱,但这是台下,上台,寸短尺长全凭本事,张嘴他再给他下马威。
二人在不大方台上站定,张雷站惯大舞台,咂咂嘴:“这个小台子,要是上大戏,也拨弄不开啊。”
宝绽穿着身黑长衫,肩背上是金线绣几只仙鹤。
今早时阔亭把他叫到屋里,把长衫塞给他,说是从如意洲进项里划两千块,找老师傅订做,按着他尺寸,毫厘不差。
“这多年你没件好衣裳,”时阔亭边给他系腰间扣子边说,“身价都三十万,得有个团长样子。”
宝绽笑出口白牙:“三十万又不是给,是给咱们团。”
“其实就是给你,”时阔亭捋着他前胸,“那天戏,萨爽和陈柔恩还嫩,应笑侬美过头,只有你,带着股不群凌霄气。”
“小地方,”宝绽颔首,“张老师多担待。”
没有伴奏,应笑侬给他们拍巴掌:“大扑台仓,大衣大衣个大——”
这段是西皮原板,张雷扮瓦岗寨李密先开腔,他气沉丹田,猛地句:“这时候孤才把这宽心放!”
嗓子,震得满台响,他有条堪称华丽喉咙,高亮,宽厚,还有韧性,如飞瀑击上岩石,又像狠劲儿撕开绫罗,棱角虽大,粗犷中却带着细腻,有让人回味无穷余韵。
张雷知道自己本事,要不是市剧团论资排辈,他早该挂在演出名单前排,此时他气力全开,卯足唱:“问贤弟,你因何面带惆怅!”
凌霄气,宝绽看着他,这多年,最懂自己、也最替他想就是这个师哥,他们相依为命走过十个春秋;时阔亭也回看着他,那帅气,笑出个小小酒坑:“怎着,有话跟你师哥说?”
宝绽腼腆地低下头,再抬起来,板着脸:“师哥,虽然你是管账,但账上钱不能乱花……”
“喂!”时阔亭副扫兴样子,“没劲啊!”
宝绽笑:“给大伙发吧,”他抖着长衫下摆,转身开门,副当家沉稳气派,“这多年欠大伙,次补上。”
眼下张雷仰视就是穿着黑金长衫、气势夺人宝绽,老话说人靠衣装,黑衣裹身他真如乌云压城,让人不由得生出三分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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