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年,小徒弟刚离开时,他心里很是不习惯。回霁月阁时,没有小狗般热情少年扑过来,生病时也没有人哄着喂他喝药,再塞给他个甜甜果脯,而寒冷漫长冬日也没有人形暖炉,替他暖手暖脚暖被窝。
再没有人缠着他蹭蹭抱抱,再没有人口口声声、喋喋不休地唤他先生,再也没有人,始终用那样热烈而灼热眼神注视着他。
他不得不用忙碌公务塞满自己日常,试图让自己没有空东想西想。
但从某日,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
梦里烽火连天,战鼓不休,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他茫然地四处张望,口中呼喊小徒弟名字,陡然转身,发现那尸山血海中掩埋着他最熟悉张脸。
沈青琢拜道:“谢皇上恩典,臣先行告退。”
转身瞬间,他面上所有表情消失殆尽,只余无尽冷和沉。
他出紫宸殿,径直往霁月阁方向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小跑着推开殿门。
“公子?”小德子正往外走,见公子扶着门喘气,不由惊讶道,“您怎跑得这样急?”
“……”沈青琢努力平复着呼吸,“先进去再说。”
藏于衣袖下手心,竭尽全力稳住身形,这才不至于当场晕倒。
见他没反应,光熹帝似是自言自语道:“爱卿啊,你说,朕该不该召他回来呢?”
“这……”视线渐渐恢复,沈青琢面上无动于衷地回道,“按常理说,西戎投降,绥西已定,晋王完成他使命,皇上可以召其回京。”
“并非朕心狠啊,青琢。”光熹帝叹口气,“朕心中有何忧虑,沈卿你是明白。”
沈青琢沉思片刻,谨慎地回道:“微臣有个提议。”
每回从梦中醒来,他都有如死回。醒来后既庆幸这仅仅是个噩梦,又担忧某日梦境会变成现实。
他甚至无数次感到后悔,他不该让小徒弟去绥西,哪怕会让光熹帝起疑心,哪怕会打乱他计划,他也应该争取让小徒弟去更安全封地。
而千里之外萧慎,
踏入内殿,他脱下白色狐裘,疾步走向案桌前,抓起纸笔想写信,这才发现握笔手颤抖得厉害。
小德子赶紧上前磨墨,“公子,到底发生什事?”
沈青琢单手撑着案桌,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殿下受伤。”
“什?”小德子惊,“这两年大大小小几十仗,七殿下从没受过伤,这次——”
“愚蠢!”沈青琢猛掌拍向桌面,“那是打仗,是你死活战争!他怎可能从未受过伤?”
光熹帝来点兴致,“哦?不妨说说看。”
“此次绥岭河大捷,普天同庆,然晋王不慎重伤,皇上大可召其回京,方面给予封赏,另方面让晋王好好养伤,以示皇恩浩荡。”沈青琢顿顿,斗胆说完后面话,“待年后晋王痊愈,再重新将其遣回封地,若是晋王不幸……”
光熹帝目光莫测地盯着他瞧好几眼,随即满意地笑笑,“沈卿与朕想法,不谋而合。沈大人果然不愧是朕股肱之臣啊。”
“为皇上分忧,乃臣分内之事。”沈青琢荣辱不惊地回道。
“你先下去吧。”光熹帝挥挥手,又想起什似,叫来苏公公,“将楚王进贡那盒灵芝拿出来,给沈大人带回去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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