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忙下车扶他:“做什行这大礼!快起来,衣服呢?”
吴名不受他这扶,赤着上半身,背着束满是棘刺荆条,伏地道:“来向恩公请罪。要不是意孤行,恩公也不会受连累,被贬官离京。救命之恩尚不
——当着那个少年面,他愿意试着忍痛撕下它,然而……他连这面都见不得!
即使半载之后再见,亦不知是怎样思绪变化,物是人非。此时此刻心境,就如此时此刻风,过就过。
旷野风吹动华丽衣袍,猎猎作响,豫王驻马而立身影,仿佛也同石碑同凝固般,岿然不动。
马车中,苏晏忽然心有所动,再次掀开车帘,探头朝道路后方看眼,只见苍茫茫片远山,在碧空下长久地缄默。
“走啦……真走啦!”他向着心里久未出现人影呢喃,“你真不来送送?”-
年华,全都锁在这金鸟笼里!又做错什?仅仅因为身上流着与他样血脉,因为在军中令人忌惮声望,就要遭到这样背叛与羞辱?!”
“‘豫’王,呵呵呵,‘豫’王!”他凄厉冷笑声令人遍体生寒,“那九五至尊皇兄,可知道有多恨这个封号!每被人叫起次,就仿佛在胸口那道旧疤上,再狠狠刺上戟!”
韩奔泪流满面,拦在马前不肯起身,颤声乞求:“王爷,回去吧……殿下……将军!”
他说到最后两个字,已是声嘶力竭,仿佛战场上金戈互击,即使锋残刃断,亦要发出最后悲鸣。他哽咽道:“将军,你不为自己,也为靖北军六万名弟兄考虑考虑,军制与旌旗虽不在,可人还在,心还在,倘若让他们知道将军如此不爱惜自己,为区区件小事轻身赴难,该是何等难过痛心!你若非要越过这道界碑,就从卑职尸身上踏过去吧!”
豫王仿佛被兜头浇盆冷水,浑身震,喃喃道:“这不是件小事,你不明白……”
马车在压实土路上颠簸行驶,走不到两里地,又停下来。缇骑头目褚渊朝前方喝道:“什人挡在官道正中央,赶紧让出路来!”
那人恍若未闻,仍直挺挺地站在路中。
缇骑们相互对视眼,纷纷拔刀出鞘。苏晏听见动静,心头悸,掀开车帘朝外看,目光又黯淡下来。
他出声道:“别动手,认得他。让他过来。”
缇骑收兵器,逼视着那人步步走近马车,在打开车门前双膝跪地,叩首行礼。
他望着远方已经成为两列小点马车队伍,逐渐没入旷远苍翠荒野,仿佛天地间空空荡荡,只剩他人马,伫立在无尽寒凉虚籁之中。
十年,他以为拘在京城中,只是具放浪形骸行尸走肉,他心早已离开躯壳,飞越崇山峻岭,在纵马星驰边塞、在洒过热血沙场徘徊不去。
却谁料在这具沉寂许久躯壳内,竟又有微弱心跳,因着那个被天意投放到他面前少年,生出点缥缈希冀与强烈渴念。
——正是因为这股自相矛盾缥缈与强烈,使得他始终不敢直视自己真实心意,更难以彻底摘下浮浪面具,以真性情示人。
——这副面具他已戴十年之久,不知不觉与皮肉黏合在处,若是骤然撕下,必定是鲜血淋漓惨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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