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勒坦依旧卷发披肩,发间缀着金珠细辫,穿身崭新灰蓝色长袍,衣领与袖口饰以盘肠图案,腰束巴掌宽金兽头革带,悬挂着褡裢与火镰,脚蹬香牛皮靴靿,打扮得十分齐楚。
他魁梧身形如天神矗立在帐门口,宽阔胸膛正对着苏晏脸。
苏晏仰脸看他,被羡慕与压迫感同时击中,很想脱口道:大兄弟,天道损有余而奉不足,让个十公分给可好?
阿勒坦也在端详面前穿曳撒苏晏,不由得露出笑容,“你很适
严城雪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得向京城方向拱手,口称“万死不敢”。
“既然严大人当众表态,唯马首是瞻,就该践行。”
“本官毕竟是大铭命官……个人受辱事小,有辱国体事大,万望苏御史三思!”
苏晏哂笑:“辱人者,人恒辱之。还是说,严大人意思是要自请革职削籍,成为白身,去赔罪就不辱国体?”
严城雪还没来得及说话,霍惇生怕他激怒苏晏,当真被革职,忙用力拽他衣袖示意,朝苏晏抱拳道:“严寺卿并非此意,也不敢对苏大人不恭,他性子孤僻,说话不中听,还请苏大人多担待则个。”
四更时分,清水营还笼罩在片靛蓝夜色中。今天是马市开放首日,天未破晓,东、南两门守军就已尽数出动,逐核验入城人员,忙得不可开交。
北边城墙是长城,没有门洞,只需加强烽火台巡逻就行。东城门是异族人惯进出门户,设有瓮城与暗门,为防外敌渗透,出入排查极为严格。
清水河草场就在这东门之外。
马蹄疾掠,草叶上露珠乱落如雨。苏晏身群青色云肩通袖曳撒,色调清雅,妆花织金锦面却透着些儿矜贵,策马踏着清晨草甸而来。
十三骑人马,在装饰狼尾与绿石珠串顶大帐篷前停驻。
苏晏心道:屁,阿追那样勉强算孤僻,你家老严这叫乖剌,还狭隘刻毒。
看在霍惇份上,严城雪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算是默认。
这会儿站在帐篷前,他脸色黑得就像参加亲朋葬礼。
倒是霍惇还显得平心静气。他对阿勒坦先前并无杀心,听严城雪指令出兵,也是以缉拿为目,甚至交手时还生出与高手切磋快意。此番来谢罪,他也知道依严城雪性情,绝不可能向个夷狄出言服软,能作个揖都算好,还是得靠他周旋。
苏晏带着三人走近帐篷大门,还未出声叩问,帘子就被掀开。
苏晏下马,吩咐褚渊等锦衣卫:“你们在帐篷外候着,阿追跟着就行。”
又转头对严城雪与霍惇说:“二位随进帐。别忘,现下你们不是太仆寺卿、灵州参军,只是犯错两个人,把该有态度拿出来。”
严城雪与霍惇未着补子和盔甲,只各自穿身便装。
苏晏之前命他们脱去官服纱帽,前去向苦主诚心赔罪。严城雪听就霍然变色:“叫本官去向个北蛮鞑子赔礼道歉?苏御史莫不是疯?你吃牛吃羊之前,难道还要向盘中肉合十谢罪不成!”
苏晏没计较他言辞不敬,淡淡道:“可他们不是牛羊。只要与大铭没有国仇血债,就应该把人家当人看。再说,皇爷还亲派特使,与瓦剌等部谈判联合抗鞑之事呢,莫非严大人认为,皇爷这是在向牛羊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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