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把厚棉巾浸泡进去。铜盆里水,热度在“烫得蜂蛰般”和“痛到难以忍受”之间,他忍痛将棉巾叠成厚厚长条形,取出轻拧,直到滴不出水却足够湿润程度,快速地在空中扇三下降温,然后整条敷在皇帝前额上。
突来烫热刺激让皇帝猛然睁眼,抬手攥住苏晏腕子,目光陡然凌厉如兵刃。
蓝喜挨烙铁似浑身抖,嘶抽着冷气。
“皇爷信。”苏晏温声说,“放松,闭眼,烫不伤。”
皇帝盯着他看半晌,眼神迷惘如浓雾,而这浓雾深处又依稀透出点亮光,宛如极遥远山头千烛佛塔,在黑夜里长明。最后缓缓闭眼,撤手,任由他做为。
皇帝没有戴冠帽,只束个网巾,乌发如鸦翅拢在黑丝细网内,这副模样相较平时所见,少几分威严,多几分儒雅。此刻正双眉紧锁,面色青白,额角冷汗浆出,显然已难受至极,却咬牙不肯泄露半点呻吟。
苏晏揪心得很,极轻地唤声:“皇爷。”
皇帝睁眼,瞥苏晏下,没有回应,甚至连个表情变化都没有。
他正用全副意志对抗颅骨内锤击般剧烈跳痛,这锤子下又下地砸着脑浆,根本不给他喘息机会。他知道谁来,却实在没精力、也不愿在这种情况下与对方见面,最后从唇齿间挤出两个字:“出去。”
苏晏抗旨,又近前几步,跪坐在罗汉榻前,示意宫人把水盆端来,就放在自己身旁。
“也不算什正经法子,个小小辅助,看能否减轻症状。”
朱贺霖点头,又想去握他手,“你且试试,无效亦无妨,父皇若是生气,给你担着。走,陪你进去。”
他也不等蓝喜出来回复,拉着苏晏进殿门。
寝殿内光线昏暗,窗格都被厚帘子遮挡住,几乎见不着服侍宫人,偶尔两个经过,也是蹑手蹑脚。
蓝喜刚告退,抬头见太子和苏晏已经溜进来,微怔后,把嗓音压得极低:“皇爷没点头,你们怎就进来?”
蓝喜不禁松口气,庆幸这亏得是苏晏,要换其他人,脑袋已经落地。
太子却关注到,皇帝爆发手劲
他伸手碰碰热水,低声吩咐:“不够热。”
宫人掺半壶沸水,苏晏又沾下,说:“再掺。”
蓝喜弯腰摸摸铜盆,烫得缩回手,忍不住劝阻:“不能再掺。苏御史想要用热敷,可也要紧着皇爷龙体,万万不能烫伤!”
苏晏说:“心里有数。”停顿完又补充,“放心,这水先过手这道关,要烫也是先烫,烫不到皇爷。”
蓝喜看眼站在旁太子,无奈点点头,示意宫人又掺半壶沸水。
太子摆摆手,示意他别吱声,就按苏晏说做。
苏晏轻声道:“打盆热水,并条吸水厚棉巾,再让人备好沸水,在旁候着。”
蓝喜犹豫过后,着人去准备,很快就送过来。
景隆帝不在垂帐重重拔步龙床,而是躺在张宽大罗汉榻上,大约是为宫人端药送水照顾方便。
苏晏走近后,见皇帝身穿枣红色交领中衣,看样子像是旁边衣架上那件赭黄色常服内搭,推测因为刚下朝就急性发作,只脱外面龙袍,连寝衣都来不及更换。锦被盖在胸下,头颈后垫着厚厚软枕。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