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旦祭祀宗庙,皇帝今日身穿最庄严隆重冕服,身玄衣如夜,上织六章,日、月在肩,星、山在背,两袖龙纹。下.身七幅黄罗裳,悬挂长而华丽大带、大绶与两组玉佩,珩、瑀、琚、瑝……与金钩相撞,发出泠泠脆响。
十二旒平天冠,垂下四色玉.珠仿佛道丛密帘子,
这股爱欲,直都被天子极尽克制地,压在重重责任与冰冷仪制之下。只有实在压不住时候,才会如云中神龙探出鳞半爪,惊动世俗。
对这爱欲,他可以惧怕,可以反感,可以逃避,可以拒绝,却不能厚彼薄此地去辜负,去欺瞒。
苏晏越想越羞愧,简直无颜再看皇帝眼,垂下眼皮,泪珠颗颗滚落下来。
皇帝被手指上湿热烫下,望着手背上泪痕,想起第次与苏晏独处时,他湿漉漉乌发裹在纱帽里,渗出水渍在后颈上滚动,也是这般剔透动人。
“哭什?”皇帝哑着声问,“朕这才盘问几句,还没罚你,还没……”
像月色叩门。清光矜怜而坚凝地,想要入院来。
“清河啊,”皇帝叹道,“朕再问你最后个问题——”
苏晏屏息。
“你说对朕‘无以为报’,可对别人,又是拿什来报答呢?”
苏晏愣住。
欺君之罪?
人生可太他妈难!现在把沈柒和荆红追这两个好斗狗比杀祭天,还来得及吗?
——等等!祭天话,是不是还有个更合适人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也该到报仇时候。
手段似乎有些不君子,但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动,哪怕诉诸公堂,他也有宗室身份护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从来就是个笑话,自己除借更大势,还能怎着呢。
反正他也死不,顶多就是挨几顿骂、受点磋磨,总比其他人掉脑袋要好。
苏晏啜泣道:“臣满心羞惭,觉得愧对皇爷。”
“你愧对朕什?”
“臣……”
“清河,你看着朕,好好看着。”
苏晏泪眼朦胧地仰视。
股强烈愧疚感冲刷着他心。
他知道景隆帝是明君,在五百年后,在他们相遇之前,就已经知道。
所以他才可以底气十足地,用江山社稷来警示对方、用君臣相知来约束对方,因为他知道,这比任何反抗与求饶都有效。
他那套“无以为报”说辞,方面是为将自己摘出以色侍人困境,另方面,又何尝不是为压制景隆帝“人性”,放大“神性”,使对方始终是他心目中贤仁天子、盛世明君?
可他忘记,对方不仅是景隆帝,也是朱槿隚。既有身为天子器量,也有生而为人爱欲。
你们老朱家烂账,自己去划清楚吧!
苏晏脑中百折千转,最后拿定主意。他僵着身子,脸色苍白:“臣不能说。”
皇帝用手指捏住他下颌,抬起来,注视他双眼:“卿再回答次?”
苏晏眼神悲中带愤,愤中混杂着无奈,“臣不能说!皇爷还有什问题,并问吧。臣能答都着实答,不能答,就死不敢开口。”
皇帝目光像将夜天色般沉下来,隐隐透着失望。他用另只手食指尖,从苏晏眉心滑过眼睫,攀过鼻梁,抚过脸颊,最后落在嘴唇上,清风飐水似,点点轻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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