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里是黑
，烂，脏，确不配……不配把他们留下……”严城雪哽咽道，“走吧，死
与活着人，都要去自己该去地方……”
“是啊，去该去地方，陪你走完这
程。”霍惇轻声答，步不停地往前
霍惇又道：“你知道吗，老严，其实直后悔没做件事，今日终于有机会做。”
“……什
事？”严城雪半是惶恐，半是期待地问。
霍惇专注地看他，眼里有湿润光泽：“把你从你家废墟里找出来，背出去。而不是让你独自孤零零地爬出尸体堆，步步地走到家去。”少年调转后背朝着发小，郑重道：“来，你上来。”
严城雪愣怔片刻，最后双臂搭上他肩膀。
霍惇背着他，毫不费力地起身，迈着坚实而平稳步子，朝太阳落山方向走。
严城雪低头看自己手脚身形，又摸摸染血脸，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少年人。
这是……哪里？他恍惚望向周围战火未熄废墟……是生厮长厮村庄？家人呢？都被鞑子杀吗……
霍惇挪到他面前，蹲下身。
“做什？”
“背你，离开这里。”
摇撼，山石滚落如雨，谷底尽头迎连通两山之间隐秘小道被彻底封死。
——数百年后，斗狭谷又被后人称为“丹霞谷”“万人坑”，盖因斑驳褐红土色与地下土层间不断被挖掘出白骨，都在长久而沉默地见证着史书上那场令人动容残酷战役-
严城雪隐约听见呼唤他声音。
“……老严！醒醒，快醒醒，老严！”
他艰涩地睁开双眼，慢慢积攒残余气力，终于推开压在身上尸体，从死亡血肉间向天空伸出只手来。
严城雪在他背上，觉得暖和与安全，又觉得心中充满种不该忘却悲伤。他翕动着嘴唇，缓缓唱起家乡首童谣：
“鞑子来，大火起……火烧板屋响呼喽……爹走，娘走，窝铺里娃儿也带走……”
微弱歌声断断续续漂浮在周围，他听见霍惇声音像流水，浇灭歌声中灼热余焰。
霍惇说：“老严啊，让你爹娘和弟妹走吧，这多年，别让他们遗体腐烂在你心里。”
严城雪眼泪蓦然滚落下来。迟二十年眼泪，大颗大颗地打在霍惇后颈上，将他衣领洇湿大片。
“去哪里？”
“去到可以好好活下去地方。”
“……不走，父母、弟妹都在这里。要在这里陪他们。”
霍惇扭头看他，似乎还很辛苦地叹口气：“老严，你家人们有彼此作陪，并不孤单。可不同，没你，就真只剩自己孤零零个人。”
严城雪想许久，觉得他说有点道理。
天空在余晖里呈现出奇妙金彤色，他弯曲手指，仿佛抓住那片绚丽火烧云。
呼唤他人终于找到他，把他从尸山空隙间拖出来。
“老霍？”严城雪有些茫然地望着面前霍惇，“你可真年轻啊……”
确年轻，面前霍惇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但已是眉目英发，少年老成。
霍惇面上焦灼神色尚未褪尽，又被他句莫名其妙感慨逗得几乎要笑起来，皱着鼻子道：“怎老气横秋，说好像你不年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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