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道
霍光道:“是。”
“什时候来长安?”
“回陛下,是元狩二年。大哥二征河西,后来便带臣起回长安。”
“是,朕想起来。是元狩二年。那次,朕还亲自去陇西,听闻景桓侯大捷消息,喜不自胜,带着五千轻骑疾驰日,在草原上犒赏西征大军……”
元狩二年西征,那是多久远事,距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多年。
霍光对外当然不会评价此事,但心中不免不以为然。当年始皇帝也曾痴迷长生之道,还派徐福去海上求仙丹,最终不还是病死沙丘?
可见长生不死,不过是凡人痴梦。
不过心里想是回事,被陛下当面点出来是另回事,他瞬间脑子里已闪过千百个念头,最后强自镇定地跪在原地。
好在陛下并没有继续发怒,他又沉默会儿,忽然说:“扶朕起来。”
霍光忙起身上前,扶住他只胳膊。偶抬头,触及陛下面庞,却不由愣。
不好,在那之后更是每况愈下,同时越发喜怒无常。
宫中众人怕触到他伤心事,所以如非他主动提及,都没有人敢提起太子。
“朕建‘思子宫’,又造‘归来望思之台’,就是希望他魂魄来归时,到朕梦中见,以全父子之情。”陛下道,“只可惜,太子大概不肯原谅朕,这多年竟次也没入过朕梦。”
霍光道:“怎会?太子殿下向来最能体察君父之心,自然知道陛下是被*人蒙蔽,不会怨怪陛下。否则,今日又为何会入陛下梦呢?”
“今日……”陛下默念这两个字,嗤笑道,“大概是因为,朕很快就要去见到他吧。”
刘彻却仿佛透过枯败庭院,又看到当时塞外草原、广阔天地。
好会儿,他轻轻道:“她也是在那次回来。”
霍光心狠狠颤。
是,元狩二年夏天,他除被人稀里糊涂绑到沙漠里,然后重逢大哥,随大哥回长安,就此改变生命运。
更重要是,在那年夏天,他遇见她。
不过月未见,陛下竟像是又老十岁,本来花白头发全白,满脸皱纹、沟壑纵横,看来探子关于陛下病情种种密报所言非虚。
但他今日精神大概不错,望向自己黑眸精光内敛,犹能从中看出旧日之威。
似乎猜到霍光心中所想,他自嘲道:“朕老,已是风中残烛,转瞬即灭。子孟却还年富力壮。”
霍光不敢接话。
刘彻扶着霍光手,慢慢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草木凋零、冷肃寒冬,“说起来,子孟你是景桓侯异母弟弟,是吧?”
殿内众人吓得纷纷跪下,霍光也跪地道:“陛下是天子,自当与天地同寿,大汉江山还仰赖陛下圣恩千年万年!”
“行,别跪来跪去。朕身子朕自己知道,也不需要你说这种虚言。”陛下不耐烦道,“天地同寿,千年万年……朕寻仙问道、以求长生时候,你们没少在背地里议论朕年迈昏聩吧?”
霍光今日进门后,第次吓出身冷汗,“臣不敢!”
陛下自年轻时就极为笃信鬼神之说,曾十分信重名叫李少翁方士,到老年更是变本加厉,召鬼神,炼丹砂,入海求蓬莱,指山说封禅。
凡此种种,所求皆不过“长生”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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