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太后近两年未曾见到儿子,自是难掩激动,敬王去敬诚殿觐见皇帝时候,敬王妃钟仪筠便先过来陪着她。待敬王过来,母子二人番问好叙旧,足足过小半个时辰,才开始说起正事。
殿里未留人,慈和宫是太后地盘,内殿外间候着,更是她从前为妃为后时身边伺候老人,自然不用担心有皇帝眼线,说话也没那多顾忌。
“前两天大朝会上,皇帝借着给哀家庆祝千秋整寿名义,说天下共庆,
他这个太子做得艰难,真得感谢他父皇。
先帝似是而非地给很多个儿子御极九州希望,就是要他们争,以此择选出真正继承人。
与此同时又惯用手平衡之术,册封齐王时候,凌烨八岁,正是在习字年纪,于是封王次日,皇帝就赐他幅御笔墨宝,以此展示对太子重视。
只是那幅字笔力实在高深,凌烨起初怎也写不好。他从很早时候起就明白,太子位子是与自己命连在起,所以不敢让父皇对他有丝毫失望。于是夜夜挑灯习练,笔划,写到手指酸胀几乎握不住笔,也还是得继续。不敢停,也不能停——
那是皇帝赏恩典,不容他学不会。
凌烨很清楚让这对母子见面意味着什。
宣熙七年初,尘埃暂落,敬王就食邑。宛州江锦城坐落在澜江边上,坐拥澜江上游最好港口,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先帝亲赐给敬王,就如同他封号样——“敬”。
凌烨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地朝正殿门口望去,天光撒落在殿前,满地都是光辉,当年先帝就是站在那里,给凌熠定下封号。
这个“敬”字,并非意指恭敬。
先帝拟封号时候,凌烨也在,礼部呈列吉祥如意字上来,他父皇看遍,都说不好。
他们这些皇子,在先帝面前口称“儿臣”,但却并未感受过父亲慈爱,没有谁敢在先帝面前任性。他们与御座下大大小小王侯公卿样,从来都只是臣,“儿”只是给每个人争夺皇位资格。
只可惜先帝英年早逝,这些资格后来就成祸乱源头,成九州山河大地上,他这个新皇必须要亲手去填平沟壑。
“陛下,敬王往太后那去,慈和宫那儿要不要派人悄悄看着……”
“不必,”凌烨打断高匪话,淡淡道:“想也知道会谈些什,前两天宣政殿大朝会上,朕说明年要开恩科——”
慈和宫,宁寿殿。
时过境迁,凌烨已经很难回想起自己当时是什感受,酸涩?惊慌?或许都不是,他只是默默看着父皇站在敬诚殿门前,指着那块金粉写就匾额,说:“朕看那个就挺好。”
于是从里头挑个“敬”字。
敬诚殿是历来皇帝问政地方,敬诚殿“敬”,这个封号在朝堂里引起轰动不亚于当初先帝封齐王时候。
“齐”是古时国名,亲王封号里,没有比“秦晋齐楚”四个字更贵重。大胤建国几百年,只有开国时同太祖起打天下几位同胞兄弟得封过这几个字,后来在大胤国史中第二次出现,便是在先帝朝。
先帝最终拣个“齐”字,齐王本就是长子,钟氏入主中宫后,更是摇身变,成嫡子。齐者,平也,于是齐王与凌烨这个太子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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