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孝在历朝历代都是重罪中重罪,经查实,便要治以弃市死罪。家里子女多,谁还没有两个不成器孩子?可再是气怒恼恨,也少有父母愿意将逆子告官——这是条绝路,若非忍无可忍,不会有哪个父母肯走。
同情弱者是绝大多数人天性和本能,告状人愈是憔悴不堪,作恶人就显得越可恶。老妪形容枯槁,声泪俱下,几次差点昏死过去,看得围观行人登时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孽障枉为人子!
法曹满面肃容,眉头深深皱起来,问清老妪家住何处,即刻传令拿逆子归案。
日出东方,坊市开,来往行人愈发多起来,外城官衙门口这出极其罕有逆子不孝大案,被过往见到人传十十传百,在坊市间传开,围观人凑热闹人也越来越多。
官衙已正式升堂,待辰时初刻,案犯带到,还没等审理,围观人群就掀起阵唾骂。
卯初两刻,东边天空才蒙蒙亮,帝都京兆府下设官衙门口来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老妇人,举起拐柱对着堂鼓“咚咚咚”几声敲。
边上正打盹值班衙役吓跳,霎时清醒过来,眼看老妇人又要敲鼓,衙役连忙飞奔着过去拦下她。
须知,堂鼓响,县令再繁忙也要立即放下手中公务,升堂接状,因而只有事出紧急、重大事务,或者申大冤告大恶才能敲鼓。些鸡毛蒜皮、邻里纠纷等闲小事,衙门里自有套受理章程,乱敲堂鼓反要受刑杖。①
这会儿又是清早,还不到官衙正式办差时间,堂鼓就更不能随便敲。衙役怕老妪不动规矩,阻下她拄拐,问有什冤。
谁知老妪闻见这话,登时往地上坐,开始抹眼大哭起来。卯初时分正是帝都外城刚从睡梦中苏醒时候,三月十六坊间开市集,住在城外农户商贩担着瓜果货物往坊市赶,以便尽早占个位置,各官衙夜里值班官吏也到下值换防时间,打着哈欠往家里去。京兆府下设这间衙门就处在外城闹市,天虽刚亮,门口路上来来往往人却不少。
案件审理十分顺利,逆子被押到堂上就慌神,根本无从辩解,痛哭流涕地向母亲祈求饶恕,再加上法曹并传
帝都是天子脚下,吏治最为清明,为官做宦少有人敢仗势欺民,不然被逮住可不是小事。这老妪坐地大哭,倒引得不少行人好奇驻足,旁边衙役也慌起来,面想扶她起来,面又连声问她要告何人,定会为她做主。
老妪却不说话,仍旧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看就受莫大冤苦。眼见围观人越来越多,衙役没办法,只能差同班去请法曹。
又过两刻钟,掌理狱刑法法曹急匆匆地赶来,老妪大抵是见到能做主人,止哭泣,跪在地上磕个头,哀声开口,说要告她儿子忤逆不孝。
这话出,值班衙役和围观行人齐齐大惊,法曹神色凝重起来,命左右扶老妪起来,问她儿子做何等恶事。
老妪满面悲愤,说孽子背地里如何如何诅詈父母,她和丈夫健在时候孽子便自己另立户口,私攒钱财,几年间从未行过奉养之事,并又在外头跟人逞凶斗狠,惹事还危及家里,父亲被气得卧病不能起身,那孽子却连回来看眼都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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