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立朝起就有十六世家,因是开国元勋,那时候各世家主在其地望权力比后代要大许多。太祖皇帝格外优待功臣,各世家为表忠心,便主动提议,各遣膝下名亲子入职武英殿天子近卫营,服侍君前。
宣政殿里静静,颜懋被处决前两晚,皇帝曾去过趟大理寺狱,这并不是个秘密——看朝中纯臣态度就知道,皇帝是想保保颜懋这个停行卷功臣。
那现在……?
不知为何,庆国公颜愈非但没有得胜畅快,心反而高高地提起来。
“颜老太爷是先帝时老臣,也算是朕长辈,他为国操劳,抱恙在身,朕也很担忧。”皇帝面色和煦,语气似乎真带着丝惦念,他说,“朕瞧着老太爷病得这样重,只颜云非个去侍疾恐怕不太够。这样吧,谢统领——”
“回去点点你们武英殿人,给天子近卫们排个班出来,都去庆国公府侍汤奉药,仔细伺候老太爷。朕这御前不用你们,回头从禁军中调人吧。”
颜懋死不那“尽如人意”,所以朝堂上这些世族很快将矛头对准他唯儿子。
颜云非和颜懋虽然经年不睦,但父子就是父子,当日刑台收殓,这少年可是着着实实掉好些眼泪。
到底还是稚嫩,他跟他爹这多年关系恶劣不似作假,有时说句反目成仇也不为过,这回世族联合办颜懋,本来是不至于往他身上迁怒过多,至多就是日后在帝都朝堂上不让颜云非出头。但可惜,这小子偏不识时务,他要是忍着不来、不哭这场,家主公卿们还能当他是个好,可现在……哼,颜懋走运,没如期惨死,正憋着这股火没处发呢!
招数不怕老,管用就行,
众所周知,颜云非名字直挂在澹川颜氏族谱上,他还没生出来时候,他爹就是个别籍异财逆子,不孝亦不慈。不过颜云非懂事,他被颜老太爷带到国公府养着,直以来代父行孝,是个好孩子。那现在,颜老太爷卧病在床,颜云非当然应该回府侍疾。
殿里落针可闻。
被点到名字谢初先是愣,很快反应过来皇帝用意,配合地摆脸子。
却也不用他反对,只见颜愈和上奏御史神色猛地变,突然齐齐跪下来,伏在地上连声请罪。
——为尊长侍疾,确是理所应当,可颜云非是天子近卫。
也许是大胤后世皇帝都太宽仁,让朝中很多人已经忘记天子近卫设立初衷。
大朝会前天,庆国公颜愈先向吏部递条陈,说颜老太爷病重,给在朝历练几个嫡系子侄都告假。
造势造过,待到五月二十大朝会,果然就有御史提起此事,先褒扬番庆国公诸子侄孝德,继而便将话头引到云非身上,同为子孙,堂兄堂弟们都侍奉榻前、煎汤尝药去,颜云非也该去尽尽孝道吧,难不成他跟他爹样,又是逆子个?
御史说完,庆国公颜愈老神在在地站着,并不表态。韩卓、陆勉、礼部尚书等人却都着急。颜懋尸骨未寒,这些人就迫不及待地要清算他儿子,只怕云非前脚踏出宫门,后脚就能让这群人扒下层皮来。偏偏话说有理有据,让人乍听都无从反驳。
“好。”
纯臣们正想辙,谁知御座上皇帝却忽然点头,“是该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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