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搓搓手指,眼神有些空,突然道:“闺女比他还小点儿……”
他站着,坐着。
抬头看他,或许情境迥然相异,这张脸也和初见时大有不同。面孔疲惫,神情却相当复杂,像是痛苦,又像是茫然,情绪糅在起,很难辨明。
本能,没开口打破沉默,直到司机手机发出响动。
是闹钟。
司机愣,讷讷:“那不是你老板车,你说能算吗?哥们儿,为得罪领导不值当。”
时过境迁,时失笑。
今天不是工作日,转转无名指上素戒,告诉他:“不用担心,小事儿。”
司机愣会儿,从兜里摸支烟。恰逢坐轮椅老太太被护工推着路过,适时提醒他是在医院,他愣怔着哦两声,又把烟收回去。
他干着嗓子咳两声,道谢,沉默几秒后,又问:“那孩子什情况?”
“谢谢。”又道,这次语气郑重。
二十分钟前,破损雷克萨斯、糟糕信号和躯干抽搐孩子让焦头烂额。
——但被当成假想敌面包车却神兵天降。
那位被错当成亡命徒债务人,急得满身是汗,路飞驰,连拉带响地把和闹闹送到最近医院。
好在闹闹情况很快稳定,胡春漫表姐也已经飞速赶到,才终于能下楼喘口气。
……
距离煤炭厂最近医院是市二院新址。
不清楚是不是每家三甲二乙级别医院都会在住院部门口建座小花园。
这个季节鲜少开花,所以花坛里大多是常青矮灌木,叶片幽绿而厚实。凉风从北往南卷过来,没发出什声响。
坐在边长椅,抬头看会儿天。左手手腕隐隐作痛,所以把脑袋埋进右手手心。
他呆立半晌,
按按眉心,答:“……光敏性癫痫。”
司机抓把脸,皱着眉问:“什光?什玩意儿癫痫?”
回忆医生话,照葫芦画瓢地解释:“被光源之类强刺激引发癫痫,儿童多发,今天也是他第次发作。煤炭厂附近大厦光污染严重,恐怕是因为那个。”
“哦……哦。”司机是大老粗,试图理解,但未果,只说:“小孩儿受罪。”
嗯声。
司机喝水被呛口,上手摸把脸,说:“别,太客气。人命关天事儿……也没想到这巧,竟然会遇到‘熟人’。”
古话讲,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心里有打算,于是摇摇头:“上次修车钱……不着急还。”
在债权关系里,“不着急”就意味着延期,而延期往往约等于无限延宕。更何况据所知,这位原本就是做小额借贷,身上还背着不止笔债务。
尽管实务中口头约定通常很容易临阵反水,但做人还算有原则,没这种想法。
还没来及想什,手背就被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矿泉水冰下。
抬头,身侧站着是五菱面包司机。
“妈,还以为第二次见面会是在法庭。”五月份追尾事他显然也记忆犹新,他招呼:“多买瓶,你,你那什,喝两口吧。”
确实喉咙干涩。愣愣,接过:“谢谢。”
他没坐下,就站在边,往远处看。也顺着望过去,没看到什特别,只在视线尽头捉到那辆破烂五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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