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树枝在他头顶晃动交错,雨下得大,他仍像很多年前那样,身周笼着层无形屏障,雨水丝毫无法近他身。周围海棠树、石桌、围墙、泥土……所有切都被雨打湿,唯有他没有,干丛丛地站在雨中。
明明那些淋在雨里东西更可怜,可不知为何,他却仿佛才是孤零零那个。
隔着层叠雨水,隔着浓稠夜色,他就那样静静地、动不动地看着孟怀泽。
孟怀泽突然有些不舍得。
他小狼崽子站在人间,这人间所有却都与他不样。
笑着笑着,采芷眼睛里便蕴泪。
“孟大夫。”她轻声地喊他,从年轻时她便喊孟怀泽为孟大夫,就这样喊着喊着,几十年就过去,“走这条路你别害怕,家真真和老吴都先去探路,过不多久,也会去。”
孟怀泽笑着点点头。
外面雨下得更大些,被风吹得斜打在窗上,噼啪作响。孟怀泽视线落在关着窗户上,他问采芷:“能不能帮将窗打开?”
外面有风有雨,采芷本想说会冷,然而她顿片刻,还是起身照做。
。
“这几天能看见你,很高兴。”他说,“谢谢你。”
吱呀声,院门被推开,阿廉喊师父声音率先跳进来,孟怀泽恍下神,再看时墙头上已经没邬岳影子。他怔瞬,随即微笑着闭上眼,重新靠回到躺椅中,风里吹着他闻辈子药草香,不远处川箕山静静地矗立着。
雨未及入夜便下起来,淅淅沥沥地滴着,孟怀泽躺在床上半睡半醒着,他身体已经彻底到尽头,这场雨像是场送别。
过去多年里个个从这座小院走出去年轻人,又在这个雨夜里起奔赴回来,送他们师父最后程。
孟怀泽不舍得他个人在这陌生人间待着。
他抬起手来,冲邬岳摆摆。
“走吧。”
他说,“回去吧。”
回妖界去,回九移山上去,回你生活中
雨水瞬时被风吹进来,丝丝凉气渗进屋里,采芷打个哆嗦,回头冲孟怀泽嘟囔道:“年轻时候也没见你这样任性……”
她声音倏然顿住。
因为她看到孟怀泽脸上神情。她不知该如何形容那样神情,却突然流眼泪。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那时候他们都还很年轻,她问孟怀泽,如果不行话,不能换个人喜欢吗,孟怀泽笑着摇头,说不能啊。
那时孟怀泽与现在孟怀泽恍然叠在起,采芷顺着他视线向外看出去,雨中站着个熟悉人,有着跟几十年前模样年轻面容。
孟怀泽隔着窗看着院中邬岳,这是这多年以来他第次再踏进这个小院。
桌上灯光摇晃晦暗,阿廉抱着头蹲在墙角里,抿着唇声不吭,半屋子人都是死静。隔着道屏风,采芷坐在床边上,陪着孟怀泽说最后次话。
她比孟怀泽要小上几岁,如今却也已经满头白发,走路都要小心翼翼地扶着拐。
孟怀泽还能记起来多年前那个徒手杀鸡小姑娘,禁不住叹息道:“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啊,”采芷笑道,“那时候多好看,死乞白赖地给你你都不要,现在好吧,到最后还不是得来送你。”
孟怀泽咳两声,也跟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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