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回妖界,人界也不知该去哪里,便沿着川箕山路向南行去。先前他和孟怀泽曾起在地图志上划条出行线,孟怀泽说要带他出去看看这世间其他地方,然而那次他们却并未走出多远,只到宣城孟怀泽便因病人太多给绊住脚,之后便没再往前,折回家,那条线余很长很长空白。
邬岳便个人沿着当初那条线向前走,人间很热闹,却也很没意思,他不知道该看些什,也不觉得有什好看,但他或是着实没地方可去,或是单纯地不想停,就这样漫无目地在人间走着。
直到有天,当他路过个村子时候,听到个新生婴儿啼哭。女人疼痛喘息还未平,那个孩子哭声便迫不及待地响起来,向人间昭告着他到来。
邬岳在那里停留下来。
那户人家屋外有棵长几十年银杏树,他便坐在那棵树上,看着那个孩子从襁褓中点点长大。年又年四季轮转,那个孩子学会说话,能举着小木棍从院子里跑进跑出,变得调皮捣蛋,爬银杏树时候摔个屁股墩,被爹娘送进学堂读书,又被先生给赶回来,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喜欢上邻居家姑娘,与那个姑娘成亲,有孩子,然后又点点地老去。
孟怀泽遗体在第三天被送往川箕山。
按照他生前遗愿,丧事勿要大行操办,也不必墓碑与香火,只在川箕山下寻处安静所在埋便好,若是嫌太过简陋,便在院中那棵老海棠树上折个枝,插在他坟边,此后能活与否也只看天地造化。
即便如此,第三天清晨,在他棺椁带着他离开生活辈子小院时候,院外道路上仍是站满前来送行人。日光灼灼,药草清香绵延数里,他棺椁安静地在人群之间行过,走过之处人便又哭着跟在那灵柩之后,路送他离开。
他这生造福周围邻里,到他走时,每个人都想来送送他。
自此以后,世间再没有个叫孟怀泽郎中。多年过去,埋着他土堆或许会被风雨冲刷平坦,插在坟前那枝海棠或许会长成棵参天大树,他声名或许会逐渐淡去,没人再记得他,但那些都与他无关。
邬岳从他降生看到他死亡,他看着那个院中来来往往人,像看着朵朵朝生暮死花。
原来人那快就会长大,那快就会衰老,几十次春秋转换便走过从出生到死亡这看似长长路。
原来正常人也都会娶妻生子,年老之时在自己子
他已经永远地归在川箕山下。
等人群终于散去,夜色已经落满山林。
邬岳站在几步远地方,看着那座黄土堆起新坟,暗金色眼睛中没什情绪。他先前坚持冥顽不灵未等开化,便变成僵硬麻木,看着那人衰老与死去,看着个原本活在世间人被黄土掩埋,他笑不出来,却好像也并不觉得有什难过。他像是个抽身局外旁观者,只是看着人间场陌生而荒唐戏剧。
只是,局外人可以随时离开,他却像是被条无形线扯住,另头就缠在那个刚刚死去人身上,他被拽着随他走,直到尘埃落定,那人再也不换地方。
他在那座坟前站整夜,然后在天亮之时,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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