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雪对上她视线,随即轻轻颔首,朝她走去。
等在前堂里,是个身着粗布麻衣年轻女子,她十分局促地站着,有名小厮招呼她坐,她也不坐下。
见倪素,女子才捧住她递来热茶,说:“……娘身上不好,已经有小半年,但她直不肯请大夫,又怕药婆用不好药,直拖着。”
女子抬起眼,暗自打量着面前这个与自己年岁差不多少姑娘,她心中不免又添丝疑虑,但她犹豫下,还是道,“在外头听说,你出身正经杏林之家,想,你都敢孤身上登闻院为兄长伸冤,定是个好人,所以想请你去为母亲诊病,若,若是诊金合适话。”
随着冬试案告破,登闻院重阳鸣冤事传遍云京,倪家兄妹身世来头也为人所知,如今云京,无人不敬佩这位不顾性命,为兄伸冤倪小娘子。
“玉纹姐姐!”
名小厮匆匆从前面跑来,手中提着个食盒,气喘吁吁地跑过徐鹤雪身边,立在门外喊:“前面有人找倪姑娘!”
“什人啊?”玉纹走出来。
“说是……来诊病。”小厮将食盒递给她。
诊病?
寒风轻拍棂窗,屋中炭火倏尔迸溅出几点火星子,徐鹤雪抬眸,窗外萧疏冬景与他眼底凋敝重合:“要洁净之人洁净。”
十五年,牧神山。
死在异乡尸骨无存,血已流尽三万英魂。
他要点,点地为他们拂去身上血污,清算生前事,擦干净他们身后名。
纵不能殓骨,也要殓名。
个人上京,也许,她会死在刑杖之下,也不能再见已逝兄长。
那,徐子凌机缘,又是什?
徐鹤雪闻声顿,他目光垂落于桌面,片刻,道:“因为所求,亦是他所求。”
困于幽都宝塔生魂,年年在幽释之期东渡恨水,可近百年之间,能渡恨水者寥寥无几。
不渡恨水,便难消怨戾,只能囚于宝塔,年复年恨,年复年怨。
“你是第个上门请诊病人,今日
徐鹤雪轻抬起眼帘,果然,他听见房内响起脚步声,很快,那个姑娘迈着蹒跚步子挪出来,那双眼睛被清晨日光照,清凌凌,“真?”
“好像是来请您过去,说是下不来床。”
小厮摸摸后脑勺。
“去看看。”
倪素扶着门窗,往前走几步,玉纹忙将食盒放下跟上去扶住她,但她却忽然停下来,回过头。
倪素其实听不太明白,既是洁净之人,又还能如何洁净?但见他起身倒水,她又不知自己该不该再问下去。
“喝些?”
徐鹤雪将瓷杯递到她面前。
倪素偷看眼他神情,他这样,应该是不愿再说,她拥被起身,接来瓷杯喝几口,抬起头,再对上他目光,她声音轻许多:“谢谢。”
天色更明亮些,玉纹推门进来服侍倪素洗漱,又为她篦发梳头,徐鹤雪悄无声息地退出门外,他站在檐廊底下,院中洒扫除尘女婢与小厮来来往往,始终无人发现他。
但这对于幽都,并不是件好事。
若怨戾充盈于幽都,则所有生魂必受其乱。
“那,”
倪素几乎是试探般,轻声问,“你所求为何?”
这已算是,离他不为人知心事最为接近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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