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个受害者说“你不要害怕”,不论什语气,不论程瞻往这句话里灌注多少沉甸甸意味,它都仍然显得很单薄。
“他知道吗?”杨爱棠却突然说。
“什?”程瞻怔。旋即反应过来,“你说朋友?他大概不知道吧……不知道,们关系。”
虽然“们关系”到底是什,也很难概括清楚。
程瞻又说:“但他人不错,二话不说就肯来帮忙……”
杨爱棠抬起头。罐打开果汁出现在他眼前。
程瞻说:“找到台自动贩卖机……”
杨爱棠接过,是罐复合型热带果汁,罐身花花绿绿,并不配衬这万物凋敝秋天。他忽然觉得自己确很口渴。于是他口气就喝小半瓶。
程瞻背靠着酒吧后门对面墙,凝视着他表情和动作,那始终紧拧眉毛和绷住肩背终于缓慢地放松下来。
“对不起。”程瞻说,“还是来晚。开始没想到齐永海就在二楼,去问下值班经理才知道……”
杨爱棠早已不哭。
不如说,他都不明白,自己方才为什偏偏要掉那两滴泪。
夜晚小巷里,秋风寒冷刺骨,有几片黄叶打着旋儿落到他脚下,又掉下台阶,飘荡在下水道铁网格上。刚才抱得死紧文件夹也不再能给予他什温度,他低头点检番,实际什也没能看进去,确如程瞻所说,不过是破报告而已,周总尚且不管,他为什要管?
可是程瞻不会明白,他永远不会明白被不紧不慢地追赶着、威胁着、压制着是什感觉。程瞻可以砸门,可以摔杯子,可是杨爱棠不行。他只能求对方高抬贵手而已,尽管这是句看似很泛泛话,但其实已经蕴含杨爱棠最大勇气。
程瞻不能因为他反抗姿势不够漂亮,就说他是活该。
杨爱棠笑笑,“那他今晚知道。”
“你担心这个?”程瞻说,“可以去跟他讲清楚。”
杨爱棠很累地抬手遮遮眼:“是你朋友,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杨爱棠无感情地笑笑。
这个对不起,听起来很真挚,但却不应该由程瞻来说。
这整件事情,都和程瞻没什关系,程瞻本不必为安慰他,就给他补上句对不起。
但他到底应该讲礼貌,对方无论如何是挺身而出救自己。杨爱棠麻木地运作起来:“这本来就不是你责任,说,很感激你。你那位朋友,也是老板吗?有空也要谢谢他。”
“嗯。”程瞻抬手按按自己上臂,闭闭眼,才继续说,“刘——朋友刚发消息来,说齐永海已经消停。他以后都不会再来折腾你,你不要……害怕。”
他静很久,说:“可以放开吧?”
程瞻微微怔。似乎到这时,他才感到指节发麻,在杨爱棠平静眼神下他无所遁形,几乎是逃避般放开手。
杨爱棠时却也没有力气走路。他在酒吧后门台阶上坐下,像只鸵鸟似地将头埋进臂弯里,质检报告被他扔在边。
程瞻闷声说:“你等下。”
杨爱棠不想回应。大约过几分钟,程瞻脚步声走远又走近,似乎还跑起来,他根本不感兴趣,直到程瞻轻轻叫他声:“爱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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