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在医院躺十来天,恢复得还行,又嫌城里太闷,便嚷嚷自己好,非要回家。杨爱棠表叔开辆大车过来,让外婆就这样躺着回到乡下老屋。
外婆经此役,身体确实不比从前,瘦好大圈,回老屋后,最多是只能坐着,而且不到会儿就腰酸。但她心情却始终很不错,每看见爱棠就眉飞色舞,时不时要支使他,好像连给电视机换频道都不会,非要杨爱棠去敲敲那机顶盒。
外婆在屋里嗑着瓜子看电视,杨爱棠累得浑身似散架,好容易才溜出来休息。今日天色有些阴沉,干枯田地里刮出来细刀子似冷风,他搬出把摇椅坐到晒谷坪上,将花棉袄从上到下扣得严严实实,脚上黑秃秃棉鞋蹬蹬,轻轻缓缓地摇晃着。
他拿出手机,却又犹豫。
这大半个月来,他也和程瞻通过不少电话。最难受夜里,他就去医院安全通道台阶上坐着,给程瞻拨号,又发呆。
接下来大半个月,杨爱棠过得兵荒马乱。
村里亲戚最初把外婆送去那家医院,起先都已说好,外婆身体结实,准备五天应当就能做上手术。外婆自己从不开口问病情,只惦记她那鱼塘,为点忌口就不高兴,转脸又去跟亲戚们讲笑话;然而到深夜,没有旁人,才会因腰疼而发出些难以忍受呻吟。杨爱棠只有陪着她说话顺气儿,等她终于入眠后,杨爱棠却往往再也睡不着。
好容易等过五天,谁知医生又来说,年前手术不巧都排满,你家这个又不算急症,年后再来吧。
杨爱棠整个呆住,气急就追着医生到办公室理论,谁料好话歹话说尽,对方只两手摊,排不上就是排不上。
杨爱棠傻眼,正不知如何是好,又被某个嘴碎亲戚跑去外婆病床前说起此事,说医生肯定是等着拿红包,把外婆气得直接下床,宣称她这就回家等死。杨爱棠赶紧过来安抚外婆,说您放心,就这小手术,绝对不会多花个闲钱——
程瞻说,你先不要着急,医生也不见得非要为难你,说不定他们就是临时加进来急症患者,就给排满呢?
杨爱棠闷闷地低头不言语。
程瞻还开解他:不过转院也好,本来就身体不舒服,为什还要心里受委屈?你说是吧?赶紧做上手术是第位。
继而程瞻又笑:真好,爱棠真有主意。
杨
天无绝人之路,当他烦闷不堪地去医院外头餐馆打饭时,竟碰上个高中同学。那同学拉着杨爱棠话当年,把高中班上所有留在本地同学都数个遍,其中就有好几个当医生。
杨爱棠耳朵竖起来。
回去他就给外婆办转院,换到有老同学在另家医院,虽然规模小些,但排期还比较宽松。同学来看他们次,杨爱棠请他吃顿饭,同学告诉他,手术不算大,主要是病人上年纪,回去以后恢复期难捱,千万要多留心云云。杨爱棠全都记下。
腊月上旬,外婆终于做完手术,切还算顺利。护士把手术床推出来时,麻醉刚醒外婆迷迷糊糊地只喊:“棠棠?棠棠?”杨爱棠整个人便似神经都绷断,肩膀也垮下来,抓着外婆手眼泪颗接颗地掉,止都止不住。
后来这件事就成为外婆挂在嘴边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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