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敏娟身边也跟着跪着个瘦小女孩儿,大夏天却戴着顶针织帽,张脸苍白没有血色,瘦胳膊瘦腿,看起来不到十岁。
苏敏娟和周强东离家躲债没几年,周强东就在个矿坑里被炸伤,勉强苟活着却废大半条命,苏敏娟人打好几份工,债却越背越多。
周强东跳楼z.sha那年,为还债,她火速嫁给个工地包工头,嫁过去没多久就发现怀孕,可惜肚子里是周强东遗腹子,再有六个月孩子出生,她在坐月子时候被恼羞成怒包工头打残条胳膊。
两年前包工头工地失足从高层跌落,办完丧事第二天,她们母女俩就被包工头父母赶出家门,她分钱没分到。
去年周馨馨查出急性白血病,化疗费用已经掏空她们,但要根治就得做手术移植骨髓,这意味着更多钱。
这多年,周成北活得灰头土脸,在沼泽里挣扎,身上有千钧重,头顶是暗无天日,磕磕绊绊跌倒在人生每个重要阶段,爷爷是工地上被压弯背和最后送回来具血肉模糊躯体,奶奶是多年药罐子和走到人生尽头变成张不记事白纸。爬起来往前走,人生路走得越来越孤独,直到陶小寒进入他人生,成为他唯风景。
2008年六月,陶小寒高考前夕,他们通电话,他告诉陶小寒等拿到文凭时候他就会把后海里房子卖掉,然后去北京。
“陶小寒,你不要回武汉,不要来后海里,等去北京找你。”周成北说,“要工作,还要准备考试,暑假没空陪你。”
“要是想你怎办?”陶小寒在电话那头很不情愿地说。
“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会请假几天去北京找你。”周成北说。
苏敏娟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另只手来拉他胳膊,喉咙像是破锣鼓做,声音干涩沙哑:“知道这多年没尽到做母亲责任,你可以不原谅,但馨馨是你亲妹妹啊。”
周馨馨耸着肩膀哭,周成北蹲下来看她,她就抬起头来,怯生生地叫声“哥哥”。
周成北没办法去北京,他依旧留在后海里,就像他人生前二十六年那样。
这两年攒积蓄全给苏敏娟,这个自称是她母亲,却从他记事起就不在她身边女人。他该恨她,或者恨那个跳楼父亲,可是他怨无可怨,谁也没办法
七月上旬,录取通知书寄到,陶小寒很兴奋地打来电话报喜,并问周成北几时要去北京,“周成北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哦。”
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陶小寒考上北京心仪大学,人生翻新篇章,而周成北也在往有陶小寒地方行进。
八月个寻常早晨,周成北像往常样,起个大早,啃着馒头顺便背完页纸复习内容,简单收拾屋子准备出门去汽修厂。门打开,弯腰穿鞋时候,余光看见楼道里有大小身影在向他靠近。
他抬头,然后这两人就双双在他面前跪下。
时隔二十余年,他又再次见到苏敏娟。跟儿时记忆里仅存母亲形象全然不同,年轻时那个在家里跟奶奶吵架时中气十足女人,此刻正拱肩缩背地跪在地上,瘦削憔悴,缩水骨架甚至撑不起件单薄短袖,颈下皱纹垂至锁骨,头发不成形地绾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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