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无意撞见杨贺毁尸灭迹。
睡不着是真,饿也是真,季尧夜里睡不着就偷偷跑出来,没想到会碰见杨贺。
他就这看着杨贺面不改色地沉尸,杀人,让人心惊胆战,如果杨贺想灭口——季尧眼前浮现杨贺杀人时神情,那双手真漂亮,攥紧挣扎脖子,水花乱溅,衬得手指剔透干净得像稀罕玉。
比他母妃珍爱玉簪子还漂亮。
可惜玉簪子被母妃发疯时砸碎。
他们好像都忘刚才事。
季尧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他年纪小,才到杨贺肩膀,声音细如蚊蚋,“,饿得睡不着,想出来找吃。”
杨贺明知故问:“嬷嬷呢,饿为何不找宫人?”
季尧抿抿嘴,不吭声。
杨贺说:“那给殿下找点吃。”
腊月天,正当夜深,风冷得刺骨,轮圆月挂树梢,撒下凄清白霜。
杨贺走近,季尧好像才回过神,知道怕,吓得屁股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往后退。杨贺垂着眼睛看他,没有说话,气氛僵滞森冷,季尧仓促地收回视线,无处安放般,那张脸煞白煞白。
过好会儿,杨贺才听见季尧发颤声音,“……什都没看见。”
杨贺言不发。
季尧后背贴着假山石壁,无处可退,抬起脸望着杨贺那张背着光看不透神色脸,把抓住他袍角,声音像要哭出来,瘦瘦小小,可怜极,“……公公,不会说出去,你别——别杀。”
周遭寂静无人,季尧浑不在意地蹲坐下来,把自己藏进晃动婆娑树影里,玩儿似,松手,铁片儿砸在地上声儿脆响。
季尧看着,不自觉地咬着曲起手指骨,慢慢笑起来。
季尧抬起眼睛,小太监瘦,截脖颈细细白白,好像用力就能掐断似,说:“真吗?”
杨贺停住脚步,再往外走,巡逻侍卫就多。他说:“殿下在这儿等候片刻,奴才去拿吃。”
季尧紧紧抓住他松开手指,仰着脸,像个无助惊惶孩子,“公公会回来吗?”
杨贺看眼他攥着自己手指,笑笑,说:“会。”
季尧这才松手,看着瘦弱背影越走越远,不见踪影,他慢慢伸出右手,手心里躺片细薄铁片儿,还磨出锋锐凸起尖棱,是季尧以前打破宫灯藏起来块碎片。
杨贺轻轻笑下,说:“殿下说什呢,殿下身份尊贵,奴才怎敢犯上。”
他蹲下身,握住季尧伶仃腕子,季尧抖抖,却见杨贺捋开他紧攥手指。杨贺肤白,手指细细软软,经冷水,还有股子凉意,看着半点不像才杀人手。
杨贺轻声说:“地上凉,殿下起来吧。”
半晌,季尧才搭着他手站起来。
杨贺没有松开季尧手,牵着,若无其事地带着他往外走,道:“三更半夜,殿下来这儿做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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