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贺上辈子权倾朝野时,没有人敢对他这放肆,微末时,自然也不会有。被褥厚重,透着股子热意,隐约,还能闻到少年人身上清淡味道。
季尧声音懒懒,像黏糊糖人,匠人学艺不精,手抖不成画,糖汁稀拉拉地挂着,藕断丝连,“不冷,给你暖着就不冷啦。”
杨贺蹙蹙眉,有些抗拒排斥,还有点儿惊愕,目光深深地看着季尧。季尧眨眨眼睛,神情坦荡地对他笑,虎牙尖尖,“是不是暖和多。”
杨贺深深地吐出口气,微笑道:“是,多谢殿下体贴。”
他拿手拨开季尧乱头发,几根手指抚顺季
杨贺看会儿,就见季尧动动,睁开眼睛,迷瞪瞪地盯着他看,还未等杨贺说话,就露出个笑来,黏糊糊地叫:“杨小公公啊。”
杨贺垂下眼睛,温和地说:“惊扰殿下,奴才给殿下送些点心。”
“殿下接着睡吧,奴才先回去。”
季尧睡意惺忪地坐起来,过会儿,才清醒似,抓住杨贺手,“哎,真是公公啊——还以为做梦呢。”
他手热,暖烘烘,杨贺下意识地想抽回去,忍忍没动,微微俯下身,浅笑道:“殿下梦见奴才?”
杨贺值夜,让道儿小宦官都回去,拎个食盒又去静心苑。
静心苑无人当差。
殿门闭着,偌大冷宫笼罩在片黑暗里,凄清又阴森。杨贺见过很多在冷宫里发疯女人,宫里贯是捧高踩低,不知多少人受不住,活生生被寂寞逼疯。
珍妃也疯,后来好像还是自缢死。
季尧幼时就和这个疯女人朝夕相处,如今看着,竟也好好,倒真是让人称奇。杨贺来过好几回,每回来都会给季尧带点东西,不是吃就是用着,他来,季尧就巴巴地望着他,眼睛晶亮,藏不住欢喜依赖似,好像他养只小狗。
季尧点点头,有点儿委屈,道::“梦见公公来看,公公可有好几天没来。”
杨贺说:“这些时日内官监琐事繁杂,让殿下挂念。”
季尧拢着被子坐直身,还攥着杨贺手不放,咕哝道:“公公手怎这凉,”边说着,把他手往自己怀里揣,伸进衣襟里贴着热乎胸膛,“这冷,还这晚,公公就不要辛苦地过来。”
杨贺怔,手指挨着少年赤裸紧致皮肉,火烧似,股子热意从指尖刁钻又凶猛地蹿向四肢百骸,他皱皱眉,要抽出来,“殿下,奴才手冷——”
话没说完,季尧索性跪坐起身,扯开被子将他整个儿都囫囵地裹住,二人挨得近,目光平视着,时都失声。
杨贺心里有些微妙,他将未来皇帝,还是上辈子下令杀他人当狗养,狗能养亲,喂过几回就冲人摇尾献宠,季尧当真会是条听话狗?
不过,要是季尧真能听话,倒是省许多功夫。
季尧屋子里亮盏灯,杨贺推门进去时候放轻脚步,他将食盒放在桌上,没有叫醒床上睡着季尧。
杨贺站在床边,看着季尧,季尧今年大抵已有十三四岁,只不过长期待在冷宫,才生得瘦瘦小小,平白小好几岁。
他闭着眼睛,畏寒似,整个人都裹在被褥里,几绺头发落在颊边,透着股子不谙世事天真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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