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得几个字眼,直觉来得突然又强烈,他们有事瞒着他。
季寰脑子里浮现当初郑太傅对杨贺弹劾,还有季尧为杨贺百般维护辩驳,如今都蒙上层厚重阴霾。
不堪多想。
病中人本就多虑多思多疑,曾经埋下疑心刹那间发芽。无论是朝臣抑或王侯皇子,勾结内侍都是大忌。朝中又正当权势倾轧,因立储时争论不休,季尧仿佛成最顺理成章继承人,成最大得利者。
只消这想,季寰生生吐出口心头血,满脑子都是被他二人算计背叛痛楚怨恨。
杨贺还没说话,季寰坐上龙榻,看着杨贺,轻声问:“贺之,你说,朕该立谁为储君?”
杨贺心头跳,低声道:“陛下,此等大事,奴才岂敢妄议。”
季寰直勾勾地看着他,突然笑笑,说:“朕不过随口问问罢,你不要紧张。”
又问:“你觉得阿尧怎样?他虽自小养在冷宫,却是个聪明懂事,若是他为储君——”
杨贺抬起头,看着季寰眼睛,平静地说:“储君事事关国本,想必陛下心中早有裁决,奴才不敢妄议,更不敢揣测圣意。”
消消气,这些东西只消费些时间,还能搭回去。”
他声音缓慢,字字清晰,能抚平人心绪。季寰垂下眼睛,看着杨贺,不知怎,杨贺竟觉得季寰这双眼睛和季尧有几分相像。
季寰说:“搭回去,也不是原来模样。”
杨贺笑笑,“可陛下为这'问瑶台'费这许多心血,若是就这般丢弃,委实可惜。”
季寰只手搭在桌上,抬起眼睛,看着崩塌楼阁亭台,低低地说:“是啊,朕费这多心血,可这世上事,朕待之以诚,结果却总是让人遗憾痛心。”
季寰无端地想起他母后,他母后强势辈子,临终时却看着他直落泪,嘶声说,皇儿,你这样性子,让母后怎瞑目,怎放心去啊。
季寰耳中嗡嗡作响
季寰摆摆手,说:“罢,你也下去吧。”
“是陛下,奴才告退,”杨贺轻声说,边往外退几步,却没有出去。珠帘外,隔着晃荡珠帘,季寰只见杨贺跪坐在地上将那些他亲手毁楼阁捡起来。
季寰恍恍神,脑子里却浮现那日季尧来看他,临要走,他将睡未睡,想起外头还下着雨,又醒过来打算让杨贺留季尧在宫里多待会儿,等雨停再送他回去。
没成想,却见季尧站在杨贺面前,抬手撩起杨贺鬓发,姿态暧昧又亲昵,言语之间熟稔莫名。
刹那间季寰如遭雷击。
杨贺心尖儿抖,几乎承受不住季寰眼神,面上神色没变,对着季寰笑下,将地上楼阁拾到起,说:“小贵人年纪小,冲撞陛下,陛下小惩大诫也是应当。”
季寰收回目光,却忍不住又咳几声,杨贺将东西放在边,温声道:“太医嘱托过陛下情绪起伏不宜太大,不宜劳累,陛下千万保重龙体。”
季寰说:“太医……诊来断去还是个怪疾,无用,贺之,朕这当真是怪疾?”
他起身,杨贺跟在他身边,低声说:“如今除太医,还广纳天下名医,相信不久就能寻得杏林圣手治愈陛下顽疾。”
季寰哼笑声,“怕是都盼着朕死吧,个个地催着朕立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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