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槐退步,说:“孟大人不必如此。”
“不过是遵师父遗命罢,让他走得安心。”
孟昙咽下口中腥味,道:“小大人高义,当受孟昙拜。”
成槐沉默须臾,说:“孟大人,若是可以,成槐只想让师父入土为安。”
孟昙说:“自然。”
成槐拿起旁剪子,利落剪开亵衣,里头着意加内衬,成槐拿剪子挑开线,慢慢露出沾血深色遗诏。
孟昙眯眯眼睛,就听成槐说:“师父临死之前说,遗诏要亲自交给孟大人。”他抬起眼睛,看着孟昙,孟昙盯着遗诏角看须臾,撩衣袍直接跪下去。
不过片刻,岑夜阑也起身跪在地上。
成槐两只手拿着那份遗诏,如握千钧似,慢慢走到孟昙面前。明黄色绢布已经被血洇透,中央落字处血迹斑斑,却依旧能将字迹看得分明。
成槐开口念道:“皇七子元征,人品贵重,天意所属,着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右相孟昙乃朝廷之砥柱,国之肱骨,新主年少,今擢孟卿为辅政大臣,竭力辅佐新君。”
“宫变那夜,定王带人封锁宫门欲行逼宫,陛下拖着羸弱病体,于危急之时立下遗诏。”
长夜寂静,几盏烛火将屋子照灯火通明,成槐把嗓音微哑,又沉又闷,仿佛将人带回那个剑拔弩张,血腥残酷宫变之夜。
成槐说:“为保遗诏不落他人之手,师父切开自己肚子,将遗诏嵌入血肉中。”
“先是定王,后来又是宣王,当时场面片混乱,”成槐脸上没什表情,面色有几分病态白,嘴唇不见血色,淡淡道,“师父假意痛斥定王狼子野心同他发生争执,而后借机撞在侍卫刀上。”
“如此才得以暂时瞒过他们耳目,保住遗诏,后来伺机取出将师父身上遗诏取出,就逃出宫,藏入溶香坊。”
不多时,孟昙让下人带成槐去休息,屋中只剩下岑夜阑和孟昙。
岑夜阑看孟昙眼,孟昙正看着遗诏出神,孟昙是先皇后母同胞亲弟。他和先帝年少相识,君臣十余载,颇得先帝倚重。
孟昙突兀地笑下,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轻声道:“自诩聪明世,没想到啊,竟被这个小子耍得团团转。”
“陛下含恨而终,阿征沦落至此——”
岑夜阑道:“谁又能当真算无遗策。
“朕之此言,通于天地,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成槐话音落下,屋中气息都变得滞涩,孟昙久久不动,临,伏地行个大礼,哑声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盯着成槐手中遗诏,双手奉过时,到底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咳得厉害,身体发颤,仿佛要倾倒似。岑夜阑眉心皱,当即扶住孟昙,孟昙攥着拳,指缝间隐约能见血色。
孟昙说:“不碍事。”
他借着岑夜阑力道起身,脸色愈见苍白,漆黑眼睛看着成槐,抬手就是礼。
岑夜阑言不发地听着,对于那夜细节,知情者寥寥无几。
这是孟家处别院,岑夜阑带着成槐出溶香坊之后直接去孟家别院。
孟昙正在此处。
二人都没有说话。
成槐扯下自己身上衣裳,露出少年人劲瘦有力躯体。那是具遍布伤疤身体,绕是岑夜阑,也惊讶地抬抬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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