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焦急面容在眼前晃来晃去,渐渐凝在起。奉冰想应声,喉咙竟干哑得说不出话,春时连忙按住他,将手中茶水放下,又压低声音、极害怕般道:“郎主,圣人来看您
奉冰小时候也曾受宠过段时间。他刚出生时,母亲齐淑妃正是宫中最得圣眷女人,父皇日夜留宿流波殿,与母妃两个逗着摇篮里他玩儿。那时候——据母亲后来说——朝中甚至人心蠢动,以为父皇要换太子。但帝王心很快也就飘走,他在三岁时生场大病,留下肺疾病根,父皇不再来,曾经趋炎附势大臣们也都纷纷背转身去。母亲为让天子回心,总逼他像个婴孩样坐回摇篮里,给他转拨浪鼓,当啷啷,当啷啷,他明明会说话,母亲却要他闭嘴。他后来想这样不对,他长大,要讨父皇欢心,母亲就应当让他多读书,博学通经,像裴状元那样,兴许母亲就不会死——
他十五岁时搬出流波殿,住进十王宅,与母亲渐渐疏远,次年冬天,忽而就听闻母亲染宫外时疫,无人能去探望她,他也最终不知道母亲是怎死。
他曾有次对裴耽说,你高中进士,雁塔留名,令尊令堂,定为你骄傲极。
裴耽却只是笑:你不骄傲?
奉冰发愣:什?
车帘落下刹那,奉冰便掩饰不住疲惫神容,倚着车壁发呆。
陈璆看他模样,小心地道:“李郎君……怎会登裴相门?”
奉冰斟酌地道:“只是前日受他照顾,去拜谢他。”
陈璆“哦”声,身子坐回去,半晌,又憋不住开口:“你明白你不应该交接大臣吧?这若是被圣人知道……”
“不会再见他。”奉冰轻轻地道,“今日事,圣人若要过问,你照实说即可。”
裴耽便将笑收回,好像很吝啬般:爷娘都不在,哪有那多想头。
奉冰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想到这多漫无边际事。也许是刚从裴耽府中出来,他心中件大事尘埃落定,但没有任何旁人能看得出来,他需要些别调剂。马车四面都严严实实封闭,他却觉得冷,摇晃而颠簸地,好像他从长安流放到牢州那路,四千五百里,永远没有尽头路。
母亲虽然疯癫,但奉冰总还是记得母亲拥抱,柔软、宽容切拥抱;后来裴耽也会抱他,却很用力,时常箍得他喘不过气来。裴耽胸膛很硬,但是炙热,他每每夜间咳嗽,裴耽揽着他右手会去拍他背,左手则会伸长够来床头茶水喂他——茶水永远是备着……
“——郎主?郎主!”
是谁在唤他?
陈璆尴尬道:“不是这个意思。”
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奉冰淡淡转过脸去。
今上讳奉韬,是他二哥,性格沉着而宽厚。二哥母族曾获罪被诛,他在朝中无所援,但偏偏凭自己性格招来不少朋友,十王宅中,就数二哥院落成日最为热闹。不过那都是以前事。
如今,裴耽说,圣人有疑心病。
年前奉冰在牢州,曾有日遇上官府开仓,县狱大赦,百姓个个分到赏赐,喜笑颜开。他才知道是新皇帝登基不久又立太子,行册命大典。圣人三十五,只有这个幼子,人人都可见他宠在心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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