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怔怔,他竟没想那多,再看那诗,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将它放在案上,自己先喝口药——元会以后,天气转暖,他咳嗽也好许多。
春时问:“郎主不回他什吗?”
“……”奉冰道,“且想想。”
春时有些失望:“噢。”
春时往门外还未走出几步,忽然又震惊地跑回来:“郎主!那边——裴府那边——在烧东西!”
吴致恒想起,他是来向自己求辙。实则自己也没什经验,绞尽脑汁想半天,忽而拍脑袋,“这不!马上就要上元节吧?十五日开放夜禁,寺庙中都会燃灯祈福,街上还有角抵百戏,好看着呢,要不要请李郎君同去看看?”
裴耽挑起眼帘,眼光时亮,但旋即又踌躇,“这也太不要脸……”
“年轻人,”吴致恒叹口气,“您若还想讨他欢喜,首要就是丢下脸面这东西。”
裴耽眨眨眼,似乎将这句话听进去,但仍旧道:“上元节,恐怕宫里会有旨意——”
“这不妨事。”吴致恒胸有成竹地推他,“去去去,去给他递个帖子呀您!”
家小郎主竟是当朝裴宰相,说出去,谁会信呢?
可是五年,吴致恒从没有见过郎主如此生动表情。
那长长眼睫毛,那僵直鼻梁,那紧抿唇,都无不泄露出主人情感。眼睫下清波闪着柔润光,像是知道春天将要来临,而暗暗地攒起风花。
吴致恒有些舍不得这样郎主,以至于想寻些好听话来哄他。
“但他留您吃饭,是不是?”吴致恒温言道,“若是他仍旧像冤家对头般地恨您,不可能与您同吃饭。”
奉冰颇为奇怪,也出去瞧,确,在裴府大宅院里,有数丛烟尘,正幽幽地往云中盘旋上升。
奉冰望着那烟尘,许久默然不语,神情凝重。
正月十四日清晨,大理寺传出消息,说是故河中府使陈璆因在牢狱中受风寒,,bao病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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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奉冰收到张洒金笺书帖,还是春时在后门处接来。
帖上画枝临水白梅,满开花瓣,轻柔摇漾影。影旁题行诗:“待到金吾不禁夜,与君随意看灯轮。”
奉冰扑哧笑,春时也凑上来看,看不出有什好笑。奉冰便与他解释:“‘金吾不禁夜’是苏味道诗,‘随意看灯轮’是陈子昂诗,他倒好,凑合处,不伦不类……”
“这是邀请您去上元灯会?”春时哪里晓得什苏味道、陈子昂,但这句诗却好懂,“裴相他说,待到那夜,要与您看灯轮!”
“曾经最害怕他忘记,那时候想,他哪怕恨也好啊。”裴耽闷闷地道,“可他竟比想……还要好。他愿意留吃饭,听说话儿,吴伯,他怎能这好?”
吴致恒无奈地想,你老婆为什这好,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可是对着个小孩儿,又只能顺着他:“或许他理解您有许多不得已。”
听这话,也不知裴耽想到哪里,神色却越来越晦暗。
“但依老奴看来,”吴致恒顿顿道,“李郎君也不是那种滥施好心大善人,他若真与您……‘亲近’,”他自己老脸竟也红,“不可能是为可怜您。”
裴耽默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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