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韬复道:“其实裴耽辅佐先帝与朕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原本下不这个狠心。但是年后,朕听闻裴耽所作所为……据说,他只为五亩田地,竟致书河东府尹,要人家给他贪赃枉法!朕便不由得想,是谁给裴耽这大胆量?是朕,是先帝,是们李家养出头狼啊!”
说到最后,他语声愈低,痛心疾首。奉冰微微倾身,默许久,选择从最轻微地方说起:“贪赃枉法是大事……陛下,真是明察秋毫之末。”
李奉韬冷笑声,“也是此人众叛亲离。”忽而想到面前人也曾是裴耽“亲众”之,笑意变得更加深晦,“裴家有两名举子涉嫌舞弊,他们为戴罪立功,向御史台递奏状检举裴耽。裴耽自折桂之后,与家中关系不远不近,他做许多腌臜事,据说家人都不知晓。”
“……原来如此。”奉冰眸光闪动,“不愧是河东裴氏,百年望族立身正直,不为人毁全族清誉。”
“裴耽倒是硬气得很,死不认罪。昨晚已给他上第轮刑罚,但他仍旧不肯说清楚烧什东西。——这若是害江山社稷,他便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够还!”
,将茶换酒,白瓷壶细长颈中流出汩汩清液;他又为自己也斟上半杯,“草民敬陛下,陛下万岁永昌。”
饮尽这杯,李奉韬才又道:“朕憾恨是,朕到底下手晚几分,令他得空烧不少东西。”
奉冰认真地道:“他烧东西中,有什要紧之物?”
“正是因为他烧,所以也不知到底要不要紧。”李奉韬垂眼,把玩着手指间枚翡翠扳指,无聊赖似地,“你知不知晓,父皇驾崩之际,是他,守在御榻之侧?”
奉冰始终低着头,“……草民不知。”
奉冰眉毛动动,抬袖掩住表情,慢慢地才道:“陛下不必愧疚。裴耽虽有几分才气,但壮士断腕以全质,国家亦是如此,对有才无德之人,断断不能姑息。”
“是。”李奉韬长叹,“朕记得元会过后你曾说过,夫妻可以和离,唯兄弟是永远。其实,四弟,你当明,这江山,也是永远。”
奉冰沉默。
“朕今日不妨都明说。”李奉韬凝视着他,“朕对你曾多有试探猜疑,特别是忌惮你与裴耽走得近——因为裴耽他是大逆之臣啊!
“那时节,裴耽正好在尚书省当值,不知是谁给他走漏消息,他竟比朕与赵王都先到步。”李奉韬缓缓地说着,眸光沉寂在回忆之中,“后来朕提审在场尚书令史、符玺郎以至所有宫人,他们只说,在最初时候,父皇对裴耽说句,朕心有愧。之后,裴耽就神情紧张地将他们全都赶退下,清思殿寝阁里,只留他与父皇两人。”
李奉韬嗤笑声,“你说这可不可笑?他个外人,竟能听去父皇遗命!何况那时父皇病笃,神志不清,谁知道他会不会对父皇做什?!”
这指控十分危险,但从天子口中说出,便近乎定谳——大逆不道,十恶不赦,也不过如此。
入喉酒水辛辣,令奉冰想要咳嗽,忍住,又忙去饮茶水。他眼前浮起蒙蒙茶雾。
他想到遗诏上那无数个货真价实玺印,想到父皇朱笔红圈,以及显然是属于状元郎峭劲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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