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仿似惊讶地微微抬眼。
李奉韬在案边坐下,奉冰便抬袖为他斟茶,他却拦住,笑道:“今日朕可以喝点酒。”
“是。”奉冰应
皇帝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奉冰惊,连忙回身下跪,行大礼:“陛下!草民请陛下安。”
“快起来。”李奉韬双手微抬,笑意可掬,“自裴将军入阁,朕还是第次来此,你也是第次吧?”
“是。”奉冰低声。
李奉韬走到裴将军塑像前,负袖端详,又笑:“裴耽与裴将军,神容气质都不像,唯有双眼睛,倒是模样,深不可测般。”他踱几步,悠悠然道:“裴耽虽然辜负朕,但朕到底不能辜负真正忠臣。”
奉冰徐徐道:“陛下雷霆手腕,长安城百姓间都传开。”
正月十五日,雪停,是佛寺道观钟声最先响起。渐而远近高低,钟声不绝地连绵成片,震碎瓦檐上积雪。奉冰坐着宫中小辇穿过街巷,见孩子由大人抱持着抬手去挂灯笼,雪后日光懒洋洋,孩子小手与脸蛋都冻得红扑扑,映着灯笼纸,有种笨重欢喜。
小辇从东侧入宫,经三道宫墙,到甘露殿前,孟朝恩已等候路旁,躬身请他下车步行。奉冰安然由他伺候,宫中各所都已挂起不同式样香灯,俱穷极工巧,只是天色尚早,没有燃火,总少些意趣。奉冰微笑道:“不知到夜里,燃灯千盏,该是多壮观。”
孟朝恩陪着他笑:“今年圣人还特意在承天门南边立株灯树,高足二三十丈,您方才没瞧见?”
“没瞧见。”奉冰睁大眼睛,回头去望,重重叠叠殿宇之后,似乎真有株高入云霄树,但云色暗昧,看不分明。奉冰笑道:“圣人总是有许多新奇花样,不起。”
这话让孟朝恩心中略咯噔,但奉冰神色如常,他也不好作怪。两人足下地势越行越高,绕过佛光寺、三清殿,便可到凌烟阁。
李奉韬颇有兴趣地回头看他眼,“传些什?”
“裴耽赴刑部受审时,草民正在集市上买药,是以听见些议论。”奉冰道,“百姓们都说,裴耽不肯自尽,定是心中有鬼,陛下隐忍多年,朝出手,大快人心。”
他有双含烟笼雾眼睛,仿佛总藏着可望不可即心事;但他容貌温润,旦带上笑意,嘴角上扬,便有十分真诚,叫人又忍不住心生亲近。李奉韬怔怔,恰在这时,几名宦官上楼来铺设玉席茶酒,李奉韬便引他过去,边笑道:“三弟似乎心情不错。”
奉冰舒口气,笑笑,不多言。
李奉韬道:“但朕还是有些憾恨。”
孟朝恩欠身:“圣人在阁中等您。”
奉冰迈入阁中,便自有阁中掌事宦官来引领。正堂上供着本朝历代天子,祖宗昭穆井然有序,要上二楼才见到功臣供奉,二百年来三十余位,各有泥胎彩身塑像,脚踏莲花,背倚舆图,塑像前香案上三足铜鼎中皆散出袅袅香烟,令整座二楼都云遮雾罩。
裴峥裴将军塑像因是新供上,漆色正亮,双目填塞黑曜石炯炯有神,奉冰甫上楼便被“他”盯住,不由得多看几眼。
裴将军生就张方方正正脸庞,微黑,显得刚正拙重,但眉骨很深,双眸细长,又颇为沉郁。
“裴将军为国捐躯时,才三十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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