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或许就是他神祇。
吴伯握着裴耽手,肩膀抖抖,竟然哭出声。奉冰别过身子,另吩咐春时去烧热水。裴耽终于再度感觉到头疼,但是这回他疼得欢喜,他始终也不肯放开奉冰手。
他想说哭什哭,自己倘若是溺
四哥在看。
他想。
他于是不得不打点精神,随奉冰礼数周全地问候几位将军。经过囚牢中番惊心动魄,奉冰却仍旧衣冠整齐,容色温和,向将军们抬手模样带着生来倨傲。将军们也自然地奉承着他,说到赵王兵不血刃,已将宫里赴宴观灯贵人控制住,皇后、太子也在座中。又问圣人如何,奉冰朝身后黑漆漆监牢望去眼。
“不要让他死。”将军们从他们身旁走过时,裴耽听见奉冰冷声说道。
天已全黑,华灯渐次亮起,街道拥挤,半是因为过节,半是因为宫变。奉冰等不来马车,回头,“此处离崇仁坊不远,们走回去吧?你还有力气?”
奉冰牵着裴耽走过诏狱中长长巷道。不断有兵士与他们擦肩而过,往更深处急奔而去,冷风从大开狱门口灌入,将壁上风灯都拂得飘摇,无数个高大得夸张影子便如水草般在四壁间晃动。
这日夜天旋地转,如梦幻泡影太不真实。裴耽侧首,小心看向奉冰侧脸,奉冰却正直视着前方,开口道:“遗诏还在那里。”
“你没有——”裴耽惊,“那赵王是如何调动神策军?”
“你不是早就部署妥当?”奉冰笑笑,“只是给北衙六卫将军们各去信,让他们遵奉赵王号令。”
“你?”裴耽不由得停住脚步。
“嗯。”裴耽干涩回答。怕奉冰听不见,又补句,“跟你走。”
奉冰微微颔首。愈往外走,人潮愈是熙攘,神策军这次乘隙入宫无声无息,长安城中竟没有人能注意到这两人曾险些犯下篡弑大罪。佛塔上次第亮起灯光,将福佑普照下来,游人士女便发出快活呼喊声。
每个人都那欢欣模样,只关切着自己身周事情。
他们什风景都来不及看,甚至不曾抬头看眼月亮,便匆匆地走回奉冰所居小宅。裴耽惘然望向那似曾相识庭院,有昏黄温暖灯壁隔着壁地亮起,等候已久吴伯与春时皆激动地奔出来,裴耽不由得想,自己会不会只是在做梦?
他毕竟做过好几次这样梦。自己会如何地披荆斩棘,将奉冰从诏狱中解救出来,牵着他手带他回到他们家。谁料想梦与现实真会相反,是奉冰救他,是奉冰牵着他手、带他、回到他们家。
“。”奉冰微抬下巴,“难道这天底下就你个会写文章?何况是……难道还叫不动他们?”
“何况”什?“何况是代你说话”,抑或“何况是你人”?
没有说全话,拖着令人心痒语尾,像投入滚油中火苗。裴耽望着奉冰,眼神是奉冰所陌生。
——也不能说陌生,只是隔五年旧夫妻,对于情欲二字,难免不那熟识。
他们出刑部,见到几位北衙将军,但裴耽连他们名字都叫不上来,他不想应对旁人,周旋力气全留给奉冰那只手,他将拇指摩挲过奉冰掌心茧,便如愿获得奉冰记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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