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耽怀抱仍旧是引他堕落深渊。
意识到这件事,多少有些绝望。
奉冰细细地喘息,极力将每呼吸都变得绵长、平稳,犹如只早已落入彀中兔子,在徒劳与猎人计算着时间。可那猎人却不是裴耽。
“你,”他哭得鼻头都通红,但别过脸去,努力克制着声调,“你还能不能自己洗澡?或者来帮你……”
“自己
裴耽将脸埋在奉冰发间,很久,很久,咕哝出串忧愁声音。奉冰动动,他便以为奉冰在挣扎,惊惶地不肯动弹,却听见奉冰说:“你手……裴耽,你让看看你手!”
奉冰在他怀中转过身来。裴耽想将手藏回去,但却已经被奉冰捧起。右手掌受烧灼地方已经上药包扎,但被拶过指骨仍然脆弱,像小心翼翼地、羞涩地蜷起。奉冰低着头,裴耽看不清晰他表情,心中惊惶愈来愈扩大,咬着唇想说些什来转圜,微红手指尖却突然感知到温热水滴。
烛火之下,奉冰眼睫轻颤,潮湿水光闪过,滴又滴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落在裴耽受伤指尖。
在奉冰哭泣中,裴耽反而得到某种平静力量。他抬手为他擦泪,手指使不上力气,却把奉冰脸擦得愈加像只花猫儿,不由得笑笑。
“四哥,”他声音低柔,像随着烛影而微颤,“皇帝说得没错,你真心疼。”
水人,如今终于浮上来,空气那新鲜,月亮那美。水也不再是可怕东西,月亮会永远伴随着他孤独影子。
吴伯给他抹药时,夜风很冷,抄手游廊上紫藤仍旧枯败,却执意将那月亮摇下,摔地霜。
春时来报说,热水备好。
奉冰回过头,大约本是不愿意笑,但还是笑,眼波流转,像有缭乱雾气在燃烧。奉冰笑问他:“你要这样拉扯着到什时候?”
奉冰身后便是浴房。门半开着,有水汽扑上窗纸,灯光便湿漉漉地凝成水线滑落下来,使他心火发潮,懵懵懂懂地暗燃。奉冰等不到他回答,又嗤他:“呆子?”
*
这句反令奉冰哭得更厉害,泪滴接二连三迟钝地摔落,飞飘,五年,八年,全都被浸透,被沉没。
裴耽身子稍稍朝他靠近些,他便抓紧裴耽衣襟,像是主动恳求个拥抱。裴耽未料及他依赖,带着他跌几步,身后却是面绘着水墨山水竹屏,“哐当”地倒落下,奉冰蓦地回神去瞧,忽意识到这面竹屏,与他们新婚时那面模样。
亦或许就是同面,八年,它从未撤去罢。
八年,裴耽早已将他禁锢在个无边界角落,自己其实从没能真正地躲开他。
他不是呆子。他到底知道在这样久别重逢、死里逃生夜晚,最需要怎样慰藉。
他揽住奉冰腰,与奉冰同跌跌撞撞地进浴房,而后他脚后跟将门踢,手将意欲往前走奉冰拉回来,便用尽力气,从身后将他抱住。
*
他再也不能忍受奉冰与他之间距离。
水雾与光阴都如魔障,他如果抱得紧点、更紧点,会不会穿过它们,将自己从此与奉冰永远碾碎在起?可是他已什都没有啊,他失官,受刑,他连拥抱住奉冰都用不上力气,他还能怎样留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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