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冰这话让他生出几分慌张,好像马上就要被抛下般。可是奉冰目光落在他右手,又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对“自己”犯很大罪过。不然话,奉冰怎会如此地哀伤?
奉冰今晚又喝盏淡酒。裴耽口小菜口清粥,吃得痛苦极,偏奉冰却吃得快,收拾好又坐回
奉冰扑哧笑。裴耽默默用左手拿起勺,在粥碗里画圈圈,奉冰却伸手出来,覆在他那只大粽子般右手上。
“快快好起来。”奉冰对着只手,话语却温柔至极。
裴耽想缩回手却不能,明明隔纱布理应毫无知觉,心头却渐渐浸出层酸麻痒。
“出宫后也去趟钟大夫医馆,他说,你到底只受次拶刑,这只手要恢复条理不难。”奉冰低声道,“只是这段时日,吃用都须小心,还要勤换药。请他往后每日都来。”
裴耽只“嗯”声。
裴耽道:“你不嫌日理万机累,却嫌三宫六院累?”
奉冰扭过头,“应付你个就已很累……”
烛色昏昏,他耳根动动,只是瞧不清颜色。裴耽感觉自己快要控制不住,在心里骂句,强行地转话茬:“那圣人呢?你今日见到他?”
“尚未。”奉冰想想道,“据说他仍留居在清思殿。赵王将殿中数十扇窗户全都钉死,又给他添置上百卷佛经,要他修身养性,入宫时,那里围守甚严,轻易不许人出入。”
不仅如此,“犯上作乱”之人首级都已趁夜挂上城门楼,头个便是神策中尉孟朝恩,再往下数,皆是昔日从龙亲信,但不多,正好是挂满承天门,与那株尚未撤去灯树遥相辉映。
裴耽收回手,咳嗽两声,顾左右而言他:“今日宫中如何?”
“啊。”说到正事,奉冰面色便凝住,“明日便会下旨,以赵王权勾当军国事,你也可以免罪。”
裴耽神色微微动,“那你呢?”
“?”
“赵王对你,不作安排?”
“你安心养伤,不必为朝中事费神。”奉冰温和地又道,“裴耽,从今往后,你应当多为你自己打算。”
*
为自己打算?
裴耽却不知应如何打算。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重要。
“他若真想体面……”裴耽顿,大不敬话语在夜中轻响,“便应当自己禅位。”
奉冰笑笑。“他毕竟有个太子,恐怕心中还存着几分希望。”
两人还未说完,吴伯已端菜过来,给裴耽是份清粥小菜,给奉冰是鲜美亮泽鱼鲙。
裴耽不满:“筷子呢?”
吴伯道:“您能用筷子吗?”
奉冰静片刻。
在这片刻中,小野兔呆得不适意,又要从他怀抱挣出去,脚掌呲啦地划过他衣袖。奉冰蓦地回神,垂首,烛光映在他颈边发丝。“皇位只有个。人谁无私?”
赵王能将妻儿瞒天过海地藏那久,便可见心机深沉,或许并不在李奉韬之下。
只是今日赵王仍然是奉冰最亲近兄弟,为这份亲近,也为自己与裴耽,奉冰势必要牺牲些东西。
裴耽尚未说话,奉冰却又抬起头,朝他粲然笑,“其实便做山野庶人,还可以自由自在。你道当皇帝有多好,其实三宫六院,该多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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