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铎拂开
“陈孝确已经死。”
他说完淡笑,“晃快十二年。不过,如今倒是还有很多人都记得,陛下在魏丛山流觞会上,与陈孝番对论。不知陛下自己,是否还记得起当日之景。”
“无关旧事重提,你想说什。”
岑照含笑接道:“流觞会以清谈为尚,陛下当年随侍大司马在席,甚少言语,直至于商鞅、韩非被陈孝议为——惨刻寡恩,陛下才弃羽扇,立席相驳。其间,陛下有言,‘儒道精神崇古,其思是笼统含糊,其行放浪自舒。而法家主“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其论辩严苛,足以削得《论语》《周礼》体无完肤。其行以“赏罚生杀”规范自身,约束臣民。’当年在席士人皆被驳得无言以对,唯有陈孝发问:‘生杀赏罚,可否以贯之。’”
他说到此处,顿顿,朝着张铎改跪为坐。
张铎不觉牙齿龃龉,“张平宣,席银,你们退下!”
其声之厉,惊得站在柱后宋怀玉都踉跄步,抬头见两个女人都没动,忙上前道:“来人,为殿下和内贵人提灯。”
说完,又轻轻掐掐席银袖子。
楼上人时之间退得干净。
月上中天,海棠吐艳。岑照仍然垂首跪在张铎面前。
觉地抖。然而,她尚不及应声,便听张铎道:“住口。”
岑照顿顿,到底没有真正地住口,反而拱手再拜续道:“请陛下听臣说完,阿银之于臣,是倾性命也要维护人,她在陛下身边,臣绝不敢有不臣之举。”
所有锋利兵刃,都惧怕玩弄人心伎俩。
在这个场合下,岑照这句话有多绝,席银不能完全听不明白,张铎却清清楚楚。
他用自己唯妹妹来做担保,张铎无话可说。
“陛下当时说,‘君主为稳王道,无不可杀之人。’这句话……已然是说绝,陈孝亦无话可驳。不过,如今在臣看来,陛下当年,终究是过于自负。君主为稳王道,无不可杀之人。陛下……”
岑照说着抬起头:“阿银这个姑娘,杀不杀得?”
话音刚落,只听几案上啪声重响,酒盏震颤,余声乱如碎麻。
岑照应声伏下身,口中话却并没丝毫迟疑停顿意思。“十几年来,陈家灭族,郑氏覆灭,刘姓皇族亦死半,甚至连陛下养父,兄弟,都死在陛下手中,陛下确践行当年话,令天下所有门阀世家,豪门大族都因被强刑震慑,而震颤不已。但陛下定从来没有想过,虽陈家,郑家,刘家,都不足挂齿,却偏偏杀不个无姓女人吧。”
此番言辞,几乎把前因后果都挑明。
“其实臣并没有什话要避忌殿下和阿银,陛下大可不必如此。”
“想听你说句真话。”
“臣说,都是真话。”
“陈孝。你已是个死人,朕不忌讳,你还有什可忌讳。”
岑照闻话沉默,半晌,方慢慢抬起头来。
而言语之间,岑照轻而易举地把席银逼到张铎对面,令她自以为是个苟活在张铎身边人质。
另方面,他也把张铎逼入个死局。
若岑照在荆州图谋不轨,那,张铎究竟该如何对待他身边这个“人质”呢?
杀?
张铎看向席银,她静静望着岑照,眼底神色,时竟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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