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盈怀,林白汐三魂六魄这刻才归体。
韩朵两年前刚出事那阵,他曾无数次地像今夜这般,在梦魇中痛失所爱,尝尽人间至苦,哪怕挣扎转醒,也会因心有余悸,惶惶不得安寝。
额上冷汗淋漓,他好像重回到那段恍惚日子,时光为自愈所做努力,在朝夕间前功尽弃。
林白汐抱紧怀里孩子,茫然地睁着眼睛,他望进墨色夜,目光空洞,泪水不断从眼角滑落,从左眼淌过右眼,在枕套上洇出片扩大湿痕。
夜难眠。
远方天空降下记雷火,白光现,照亮茫茫雾霭中对狼狈父子。
小男孩双臂垂落,瘦弱身体被紧拥住,张脸搭在抱他男人肩上,五官浮肿难辨,眼皮耷拉下来,露出线涣散瞳孔。
“朵朵!”
林白汐猛颤下,满头冷汗地从梦中惊醒,他瞪着黑漆漆天花板,两手攥紧被面,喘息急促不止。
心脏撞得胸口发疼,林白汐从床上坐起,连滚带爬地扑到韩朵病床边。
林白汐做个梦。
睁开眼,时光倒流回两年前那个雨夜,大雨倾盆而下,雷声轰鸣作响。
他背着幼小韩朵,在雨中急得团团打转,但这回,那辆救急士却未如期而至。
风啸雨号,电闪雷鸣,背上呼吸越来越弱。
来不及,来不及,心里有个声音在加速倒计时。
韩默早上来时候,林白汐正端着碗南瓜粥,耐心地小口吹凉,再喂进韩朵嘴里。
病房只配把折叠床,意味着只需要人留下陪夜。
韩默本想将功补过,但林白汐说什也不肯离开韩朵,他多劝两句,那人便起身开始铺床,显然心意已决,韩默只好作罢。
为哄林白汐消气,韩默又特意起个大早,到城西老字号买他爱吃早点,热气未散
夜深人静,小男孩侧蜷着手脚,正睡得香甜,全然不知他父亲刚刚历经怎样番惊心动魄。
林白汐方寸已乱,他掀开韩朵角被子,小心翼翼地躺进去。
他伸开手臂,引着熟睡孩子来到怀里,轻轻地抚过他面庞,从额头摸到嘴角,再顺着下颌,捧住他两颊,哆嗦着凑上去吻他,指尖是颤,贴在额心两瓣唇亦然。
韩朵被扰醒,意识仍是混沌,但即使闭着眼睛,他也知道这个温暖柔软怀抱属于谁。
循着本能,韩朵嘟囔两声,又往林白汐怀里挪挪,小脸直接埋在他胸前,依恋地轻蹭下,像只没断奶动物幼崽。
冷雨淋湿林白汐眼,他几乎无法视物,却在直觉牵引下,开始朝某个方向深脚浅脚地狂奔起来。
可脚下路像是延绵不绝,无论他怎样奋力奔跑,都逃不出周围静止般景致,雨势渐小渐缓,道路两侧随即泛起雾气,丝丝缕缕卷着漩儿,汇成浓厚雾浪,像流动乳浆,团接团地涌到他身前,将路遮成白蒙蒙片。
天连着地,地衔着天,所有方向都失去意义,林白汐蒙头猛赶,个不慎摔在地上,背上孩子也从肩头滚到地面。
“朵朵!”
挡雨外套被震落旁,林白汐哭着扑上去,急忙把孩子搂进怀里,边拍着他背上湿泥,边撕心裂肺地号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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