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瑛听着她笃定声音,不禁回头,“杨婉,是个生死不由己人,如果哪日,也像老师那样,希望你不要把记下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是怎死。”
杨婉愣愣,追问道:“为什?”
“不希望以后,再有任何个人,因为想要为证明什,而像桐嘉书院人那样,遭受质疑羞辱,落得那般下场。”
他说着,抬头看向杨婉,“可以活得很不堪,因为想要干净地活着已经不可能,既然如此,想听老师话,记着自己身份,继续做能做事。”
杨婉看着邓瑛,“直很想问你,你想好吗。”
邓瑛接过那半块月饼,“这里面是……”
“花生,果干,混着冰起碾碎,原是教合玉她们做,拿去哄小殿下,小殿下特别喜欢,拿给你吃就有些唐突你,你当尝个新鲜吧,嗓子不舒服,吃不这个,想吃个肉馅儿,你把那个点着红心给。”
她说完,又指着个压印梅花说道:“还有那个,是做给张先生。”
邓瑛闻话怔。
杨婉将手缩回被中,“上次没有去拜张先生,但直想为他尽尽自己心。”
“嗯。”
杨婉把被子拢到肩膀上,抽出只手理理额头上乱发,“也在想跟你样问题。”
“什?”
怎配你这样对。
这句话,她在心里说给自己听。
他不肯转身,杨婉就看不见他说这句话神情。
到目前为止,她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腐刑对个成年男子摧残究竟有多残忍,但她看到邓瑛精神中脆弱隅,如“寒霜易融,满月难常”本质,他这个人,本来就像冬季物候,既不畏冰冷,又因为过于沉默,从而显露谦卑。
作为个后人,杨婉对这个时代仅剩点谦卑,就是来自邓瑛谦卑。
他尊重折辱过他刑罚,理解放弃过他老师,维护误会他旧友。
他隐忍是种只属于他自己生命力。
邓瑛望向自己手中半块月饼,“想好。先帝曾为监察锦衣卫,而设立东厂,但是陛下即位以后,信任张氏父子,所以令东厂形同虚设,如今,郑秉笔虽然是东厂提督太监,但他并不能过问
邓瑛捏着手里月饼没有说话,冰瓤化水顺着他手腕流进袖中,他连忙低头咬口。
杨婉看着他吃东西模样,不自觉地笑笑。
“邓瑛,不管张先生,还是桐嘉书院人,他们都不会白死。”
邓瑛咽下口中冰甜,应道:“可是,以后怕是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是怎死。”
“有。”
面上却转开话题,抬手指着桌上月饼道:“去拿月饼过来吧,也想吃。”
杨婉带来油纸里包月饼共有三个,饼皮和邓瑛从前吃过月饼不样,像是用江米做。
邓瑛将油纸放在自己膝上,取出个递给杨婉。
杨婉缩着手掰开,里面冰瓤子就溢出来。
“尝口。”
这些杨婉都明白,但是她却点都不想看见邓瑛在自己面前流露谦卑。
那不是谦卑,是真正卑微。
这令她不禁去想,在没有自己出现历史上,邓瑛有爱过谁吗?
他爱那个人,知道如何消解掉他卑微吗?
“邓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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