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宁帝提声道:“朕少年时,有很多话不能跟辅臣讲,都跟大伴儿讲。后来朕掌政,大伴儿还是朕身边最知心人,如今……”
贞宁帝顿顿:“你把你自己当成什?”
何怡贤稍稍抬起脖子,“主子啊,老奴知道,这段时日主子病着,老奴做错很多事情,惹主子不快,就算被打死,也是该。”
“主子不能这说,您这是五谷病,五谷病伤不您神仙体,您看看,今儿早起来,您不就好多。”
“是……”
皇帝咳声,抬手将滑至肩上氅衣拉起。
“朕是神仙体,你是个什东西。”
何怡贤将头埋在贞宁帝脚边,“老奴还跟小时候样,就是个粪土球,陛主子没事时候,不嫌脏,就让奴婢在地上滚起来,陛下您踢着奴婢玩。”
李鱼话被雪风逼回去,他转身朝养心殿锦窗上看去,殿内燃着灯,却看见任何人影。
——
殿内,贞宁帝独自坐在御案后面,他穿着鹅黄色绫罗中衣,外面罩着件熊皮大毛氅衣。御案上摆着纸笔,砚中墨是新研,却还没有被笔蘸过。
何怡贤跪在贞宁帝身边,替皇帝揉膝。
他受过刑伤还没有好,佝偻着背,时不时地用手去撑地。
督主说吧。”
陈桦摇摇头,“不要说这些没用,邓瑛做厂臣又不是光为们。”
说完竟哽住,李鱼忙端起碗汤,递到他手上,陈桦仰头喝大口汤,终于顺气,抬头红着眼道:“还好你认个司礼监爹,不然,你姐姐今日得恨死。”
李鱼出来时候,心里憋肚子闷气。他没有听陈桦话,出惜薪司便往内东厂走,谁知邓瑛去厂狱,并不在衙中,李鱼便又反转去养心殿,找自己干爹。
雪大风急,风刃子刮在脸上刀割般疼,路上宫人都瑟缩着手脚,走得偏偏倒倒。
“是啊……”
皇帝垂下手,扶着何怡贤肩。
“朕从小是你带大,你是朕大伴儿,朕有什头疼脑热……生疮害病,你比朕母妃还要焦心,朕都看在眼里……”
“主子啊……”
何怡贤浑身颤抖,贞宁帝忽然用力摁把他肩膀,这下力道奇大,竟令何怡贤塌下肩膀,匍匐在地直不起身。
“陛下腿,肿痛得好些吗?”
皇帝低头看眼何怡贤脊背,忽然应句:“好多。”
何怡贤怔怔,忽然跪伏下去,“老奴这副身子,不知道还能伺候主子多久。”
“呵……”
皇帝哑笑声,“你能伺候朕归西。”
养心殿前,宫殿司遣四十来个内侍,分作四班,轮番在御道前扫雪,偌大皇城,似乎只有这条路是干净。
李鱼沿着养心殿后面石梯,哆哆嗦嗦地走上月台。
李秉笔正立在门前,见他过来立即道:“快回去,有什话下值去直房里说。”
李鱼这才看见,除李秉笔之外,胡襄等几个有资历司礼监秉笔太监都站在门外,太医院八位太医,也都垂着手,冒雪立在月台下。
雪风哗啦啦地吹着他们衣帽,发出撕布裂锦般声音。殿檐下盘雕那条金龙在风雪里伸开六爪,似乎要活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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